23.洞房花烛(下)

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狭诋。

这还要从我当选了夷里堇开始说起。我的继任可谓是众望所归,一时间八方来贺,人气兴旺,这一切看在狭诋眼里不免有些眼红。

有道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这人生几大幸事,一时间全让我占尽,虽有言在先,但也不免心生妒忌。

人的妒忌犹如毒蛇猛兽,有时在冬眠,有时就会张开大口,露出血口獠牙。妒忌源于内心的不平衡,心灵天平倾斜到一定程度,人就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甚至害人的事,但终归是害人害己,可惜有些人就是参不透。

“要说这个狭诋也真是煞费苦心,竟然把伏化都找来了。”释鲁开口说道。

老将特满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伏部早就末落,这样只赚不赔的买卖,伏化当然乐意。”

“他就不怕得罪了咱们达剌部?”

特满一脸严肃地说:“他不怕。这亲事如果咱们不答应,那咱们就是背信弃义,违背了当年的承诺。如果答应了,那他就与达剌部攀上了亲。何乐而不为啊。”

“如此说来,那咱们还奈何不了他?”

“我断然不会娶那伏化的女儿,这背信弃义的锅我也不背。从古至今,婚娶都以订亲为准,一旦订了亲便不可随意反悔。”

“话是这么说,但是侄儿你现在还没有与月萍订亲啊。”

“伯父,既然是以订亲为准,那咱们何不抢先一步把亲事订了。这样他再提当年与父亲的口头信诺,咱也好应对。”

“这个……也好。那我叫他们去准备。”释鲁有一丝顾虑,但也同意了。

“大人……”

“怎么了?特满将军。”

“老夫还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行?”

“将军,但说无妨。”

“伏部地处边陲,人口少且弱,与其相邻的部落有……”

我耳中听着特满将军说着话,心里却一直在盘算如何才能抢先一步与月萍订亲。

---------------------------------------------------------------------------------------

“到底答不答应?赶紧给我个痛快答复!”

大帐之内,达剌部的众位长辈悉数在场,唯独缺了释鲁一人。

奶奶高坐于上位,满脸堆笑开口劝道:“不是我不给你答复,只是近日里释鲁身体有恙,一直卧床,我们总得商量商量,再答复你。”

“他有病?我看他满面红光,哪里像有病。”

这一语惊醒了梦中人,令坐在旁边的狭诋浑身一震。这一句正好说中了他的心思,也道出了他近日里心疑的蹊跷之处。

自从那日释鲁吐血以后,狭诋再见到他时,却不似那日憔悴,身体竟一日壮似一日,哪里像要告老还乡,再干上十年也都可以。当下竟生出了些许上当的感觉,但也说不清道不明。这一下被伏化道破,不免心中生恨。

狭诋暗暗地朝伏化使了个眼色,那伏化便更加变本加厉地耍蛮使刁,耍起了泼皮。

我在帐外悄悄瞧着,愈发心焦,心想此事恐怕夜长梦多,不能再等了。

我正在帐外想着办法,只见远处跑过来几个人,有我部的家将也有伏部的士兵,还未待我部的家将禀告完全,那伏部的士兵便闯进了帐内。

“好生无礼!”我摇了摇头,心中暗斥。

就在这时,只听得帐内一声犹如兽鸣般高吼,“你说什么?”

不用看,但闻其声,我便知,这是伏化的声音。

“回伏大人,昨日夜里有外部来袭,咱们部内的牛羊损失过万,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而且他们还把二夫人和小姐掳了去。”

“什么!”

奶奶慢声劝道:“伏大人莫急,我看你还是早些回部的好。”

伏化未有多言,转身带着那几名士兵,走了。

狭诋愣坐在桌前,心中乱成一麻。

------------------------------------------------------------------------------

我和月萍顺利地订了亲。订亲之后便是会亲。会过亲后,那便是最重要、也最隆重的亲迎了。

今日便是那吉日,一大早我便起床梳洗,火红衣衫披身,更衬得我风姿特秀。

走出私帐,我来到大帐之内,并坐于堂上。

释鲁伯父命宗亲和媒人把酒和熟的牛、羊、猪、狗、鸡摆在门前。

不多时,远处响起了鼓乐之声,我知道,送亲的队伍到了。

榆岭前的大道上,道路两侧站立着鼓乐手和迎亲的人群。羽陵翌和沐子益也在这人群之中。

前来送亲的队伍很长,车队一眼望不到尾,这些车上都驮着朱漆大红木箱,箱子里或放金银首饰,或放珠宝玉器,皆是价值连城之物,在场众人无不啧啧称道。

沐子益也在人群中,随着众人一起看热闹。可是他看着看着,不禁大惊失色,骇得他竟连唇色都开始微微泛白。

只见迎面驶来一辆车,这辆车由一头青牛驾着,车楼覆着纯棉布,上有银螭图案,四角垂铃,后面垂着大毡。车上载着一头羊,还有用具并衣物。

沐子益虽然初次参加这契丹族的婚礼,但是这车并这车上之物,他还是知晓。之前伏化的事,他也知道,两下一对,沐子益又急又气。他心道:这莫不是又有奸人妄图破坏婚礼。

沐子益想要对羽陵翌说出心中所想,却见羽陵翌面带微笑,仍旧盯着送亲的队伍。不知是羽陵翌,身边的契丹人都面色无异,喜气洋洋的。

于是忍不住上前问道,“翌兄,这车子……”

羽陵翌泰然开口,“这个就是送终车。”

沐子益赶忙上前遮住他的口,“嘘……”

“你捂我嘴做什么?你不是不清楚吗,我来给你讲解,刚才过去的那辆就是送终车。”

“你还说,小点声。”

“为什么?”

沐子益压低了声音,“那送终车岂不是发丧之用。”

“正是发丧之用。”

沐子益见羽陵翌说得淡定,不禁有些急了,“这大喜之日,怎么会有这发丧之物?莫不是有奸人来扰?”

羽陵翌闻言,哈哈大笑,“沐兄,有所不知,契丹贵族的女子出嫁,嫁妆中都要有这送终车。我想这寓意可能是善始善终,姻缘美满吧。并不是有人前来破坏,只是风俗如此罢了。”

虚惊一场,沐子益望着那走远了的送终车,还是不禁直冒冷汗。

车队过完,停稳。早早在这里等着的宗亲和媒人上前,对新娘的父母,宗亲,兄弟等一一做拜,并敬上美酒。

新娘拜别了父母,饮了离别酒后,再次上车。车子行到了大帐前,奶奶命人赐酒给送亲者,又赠送些礼物,送亲者方才离去。

我上前,搀扶着月萍下车,只见她身着红袍,肩披彩氅,头戴红貂帽,真是佳人绝色,花颜月貌。我牵着她的手,并肩前行。前方有一命妇捧着凤镜缓步倒行,我们俩就在那凤镜的引领下,慢慢地走向大帐。

大帐门口放着火盆,只见火盆内几块木炭烧得正旺,我有些担心和不舍,暗暗攒了攒月萍的手,月萍回攒了一下,让我安心。

只见她轻撩红裙,秀腿一抬一迈,轻松且轻盈地越过了火盆。引得在场众人一阵赞叹。迈过火盆,宗亲们围了过来,簇拥着我们二人走进了大帐内。

紧接着便是拜奥。

拜奥礼需要在族中尊贵的女子中寻找一位做为奥姑。奶奶选的是释鲁伯父家的小妹妹来当这奥姑。只见她坐在奥位,念起祝福话语,而后与宾客敬酒,宾客们按礼一一拜奥,拜过之后,众人落座,酒席宴请之后,方才圆满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