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名曰—生命构造的艺术品

在地图标示之地,韦伯和他的master的确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下水道的深处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魔怪遍布的恐怖之地,长着无数触手的水栖魔怪居住在狭窄的管道内,像隐藏在黑暗中的猎人,等待着绞杀可怜上钩的侵入者。

但即使面对这可怕光景,征服王的对策也只有一个。

“哞哞!!!哞哞!!!”

狂暴向前推进的神威车轮仿佛是带着雷电的挖土机般蹂躏着那数不清的触手魔怪,被碾碎至渣的魔怪碎片飞溅出的恶心体液,很快就铺满了下水道的墙面。韦伯脸色极其难看的注视着这一切,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的诡异微笑——他早就被吓到呆住了,但又不想在rider面前露怯,只得强打精神硬撑。

如果不是与rider同乘在神威车轮的座驾,上面还有结界能隔绝下水道内散发而来的阵阵恶臭,韦伯此刻绝对会被魔怪的血沫呛到窒息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用魔术护住了自己呼吸器官,屏蔽了嗅觉——如果不这样做,只是想象那些体液令人作呕的难闻程度,他都觉得自己会吐出来。

本以为到了caster的老巢,却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一群数量庞大的使魔,而除此之外,什么魔术伪装或陷阱之类的东西一概没有。按照魔术师的基准来看,这充其量是个普通的工房而已,根本称不上一个完善的攻防据点,除了一堆恶心到吐的触手,他甚至连最基本的防御结界都没有布置。

而这些数量众多的杂兵对于拥有强大攻击力宝具的servant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在rider看来消灭它们简直比坐在家里吃零食还要简单。

“小鬼…所谓的进攻魔术师工房,难道就这么无聊吗?”rider打着哈欠,很是无聊地问。

“…不,不是这样的,很奇怪,这个caster或许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术师。”

“啊?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一出生就继承了恶魔的名号,或是持有什么魔道书之类的,而本人却并不太懂魔术,只是被人传成那样。如果caster的职介召唤出的是这样的英灵,那么他的能力应该也会有所限制吧。”

在被魔怪们的惨叫声吓呆了几分钟后,韦伯终于能用盖过那些噪音的嗓门,大声的对rider分析道。

“总之,如果这真的是个魔术工房,那就不会这么毫无防备地胡乱排放那种废弃物,一个真正的魔术师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这样啊……嗯?这里好像就是尽头了。”

堵塞着前进方向的魔怪肉墙密度已有所减弱,两头强壮的神牛凶猛的撞开最后一群密密麻麻的触手怪群,战车跃进了一个宽广的空间,缓步停了下来。虽然周围依然一片黑暗,空气似乎也没什么流动的迹象.但却没有了狭窄的压迫感。

“…看来caster貌似不在家啊。”

即使在黑暗中servant亦能正常视物,rider奇怪的嘟囔着,仿佛在压低声音责怪韦伯放跑了敌人,但韦伯却没察觉到。

“这是什么地方?储水槽还是别的……”

韦伯伸进衣兜里想要拿出什么来照明,但转念一想,万一黑暗中有伏兵,这不正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位置了么?伸进去的手就又停了下来。

“……喂,小鬼,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看为好。”

一贯豪放的rider用罕见的谨慎语气说道,但用这种似乎在看不起人的语气来劝说,结果不用想都知道,韦伯的生气是必然的。

“你在说什么呢!既然caster不在这里,那至少得找找有没有什么关于他去向的线索啊,不然我们不是白来了吗。”

“话虽如此,但还是算了吧,小鬼,对现在的你来说,要求太高了。”

“什么啊,烦死了!”

韦伯赌气的从座驾走到了地面,在衣兜里拿出了刚才犹豫后又放回去的东西——两粒胶囊状,被命名为“荧光”的魔术道具。荧光胶囊是魔术师用作黑夜视物的一次性魔术用品,通过将一正一反两粒不同构造的胶囊揉捏在一起再抛出,能发出如同荧光棒一样的璀璨光线照亮四周,但却比它亮的多,也持久的多。

走下座驾后韦伯立刻就抛出了荧光胶囊,耀青色的光芒出现在空中,眼前顿时拨开云雾般明亮了起来,原本被黑暗笼罩的场景渐渐变得清晰——直到看清四周的情况之前,他都忘了在下水通道中自己一直屏蔽了嗅觉,踏在地面的鞋底踩出的水声也被他当作了普通的污水。

直到一滴水状物滴在了他的脸上,好奇之下韦伯用左手摸了一下伸到了眼前——是红色略带腥味的红色液体,带着一种不好的预感,韦伯抬起了头。

“啊……”

韦伯维尔维特虽然只是时钟塔的一名学生,还是成绩极为靠后的那种,但也是正宗的魔术师。正因如此,他总是时刻做着用正常的心理面对一切怪异,甚至是残酷场景的准备。他知道自己参加的这场圣杯战争是场残酷无比的杀戮,根本没时间去体会伤感是何物。

如果不做好面对满山尸横遍野的心理准备,就没有胜利的希望。

所以韦伯决定,无论面对怎样的死亡自己都绝不能动摇,冬木市是战场,看到死尸很正常。就算尸体的数量庞大、就算尸身被毁坏得不成人形,那也不过只是尸体而已。他不允许自己面对这样的场景时悲伤,哪怕是皱一下眉也不行。

但是在未踏入过战场的韦伯脑海的想像中,尸体就是一具没有生气的残骸,最多也就是被破坏得七零八落,最多再加上血肉模糊,变得面目全非……可现在展现在他眼前的场景,则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森森白骨,腥红血肉,被摆成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形状,墙壁上还用呈现着极其新鲜的血液画着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只能隐约知道那是一幅幅图画般的东西,似乎在展现着一个崇尚红色暴力美学的画家匠心独具的风格和如火的热情。

虽然那些背负着累累血债的杀人犯也同样崇尚暴力,但这个血淋淋的空间中的尸体却根本不像是杀人犯所留下的。因为没有一个杀人犯会把一具残破的尸骸,加工成这样的艺术作品,人的生命以及人的身体,都在加工过程中被无意义地舍去——这,就是发生在这里的杀戮。

可惜这种别有风格的杀戮、以死为作品的创作行为远远超过了韦伯的接受范围。

最重要的是,这些别具一格的“艺术品”的原材料,全部都是尚处于童年的孩子。

只要一想到那些“艺术品”的生前,都是一个一个鲜活的小生命,他就连站都站不住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身体倒在了满是鲜血的地面,大口的呕吐起来。

“哇呃…呕…”

不管做过怎样的觉悟,韦伯总归只是一个未满20的少年。面对如此骇人的血腥杀戮现场,即使是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士,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是一名刚刚才踏入战场的年轻魔术师。

Rider下了战车,站在韦伯身边深深叹息道。

“哎,所以我说了嘛,让你不要看的。”

“…啰嗦…闭嘴!”

青色的荧光效果渐渐消失,宽阔的大厅再次被黑暗所笼罩。在rider的低语中,韦伯受挫的矜持终于灰飞烟灭了。

他的胸中涌起一团怒火,没有理由的愤怒。他跪在原地,憎恶着自己的懦弱,而这份懦弱恰恰展示在了自己最不想要他看见的servant面前,绝对是最不可原谅的屈辱。

“可恶…可恶,居然敢看不起我——畜生!”

“现在可不是你逞强耍性子的时候,笨蛋。”

Rider边叹气边说道,不过他没有责怪韦伯,反而用平静的语气接着说道。

“好啦,到此为止吧。如果有谁看到这个惨状还能无动于衷的话,那我绝对饶不了他。不过你的判断还是值得称赞的,小鬼。将caster和他的master留到以后再解决其实是个正确的决定。我现在是一点都不想遇到他们,想想都觉得恶心。”

即使被rider这样评价,韦伯也没法打心底里高兴起来。他之所以以caster为目标,还不是因为想要得到璃正神父所说的奖励令咒…当然,这种事rider肯定不知道,没有哪个servant会因为束缚自己的令咒增加而高兴的。

而rider,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饶不了……什么的!笨蛋!你现在不也是……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吗!丢脸的除了我还有谁啊!”韦伯呕吐完后高声便怒骂了起来。

见他咬牙切齿的神情,Rider一脸困惑地咧了咧嘴。:“我吧,其实只是觉得现在不是把害怕的心思花在这上面的时候,毕竟我的master正深陷危险之中啊。”

“啊?你在说…”

韦伯刚想问出自己的疑惑,rider在电光火石间就展开了行动,他巨大的身躯如同猛禽般冲刺向前,名剑“塞浦路特”的剑刃对着一处黑暗就狠狠的斩了下去……可是预想中的惨叫声并未响起,反而是一股巨大的反弹力从剑身传到了剑柄,震的rider身形急速倒退,他急忙将剑插进地面,向后滑行了数米才堪堪停住。

此番动作正好印证了“从哪来回哪里去”这句古话。

韦伯脸色一变,迅速摆出了防御的姿势…能打退rider攻击的敌人岂是简单角色,由不得他不紧张。

“喂喂喂,虽然我们之间是敌人的关系没错,但也没必要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抄家伙吧?…我们应该也没见过几次面,至于有这么大的仇恨吗。”

韦伯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的身影。

“……红衣saber的ma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