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背负一剑行江湖路远 他乡遇豌豆指点快乐
茫茫的雪原中,伫立着一个人。那人背负一剑,身上披着几件衣服,看着也算暖和。
他已经背负着长剑走了许久,左手捧着书,右手手拿着一只圆饼往嘴巴里送。
最后一口饼还没来得及入喉,连忙吮吸手指,口感微微有些咸,孜然的香味还很重。当下这样的食用方式可以称得上“开荤”。
这个少年的身影现在可以出现在各个地方,有许多人都在找他。有杀他的,有想要见他的。少年漫无目的。他就是放空身心寻找自己的江湖的无昼。或许是认为手中的《三千禄》之中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两个月以来,无昼很少放下左手捧着的书。
现在所经历的似乎离想象中的江湖越来越远。
无昼到过许多地方。
在震州,无昼救了被山贼所威胁的一位商人。而这位黑心的商人正是百姓口中哄抬市价的罪魁祸首。无昼看到有人骂他,有人恨他。救他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艮州,无昼从水中救起了一心寻死的小妇人,回到家中的小妇人惨遭酗酒丈夫地毒打,嗜好赌博的丈夫逼迫拥有七八分姿色妻子为暗娼,为他偿还赌资,本着行侠之心一剑结果了他。看着男子古稀之年的老母亲落下眼泪,无昼一时间无所适从。杀了男人是善举还是恶为?
……
诸如此类的事情无昼遇上许多。看过作恶之人的老母亲抱着尸骨未寒的儿子流眼泪。看过嫉恶如仇却敢怒不敢言的邻里当着孩子的面儿狠狠的踹了已经死了的老赖两脚,凶狠的咒骂老赖年幼的孩子。看过善良朴实的村民排斥着外来的陌生女人,一边揣测着这个女人的来历,一边觊觎小女人的曼妙身段,别人跟着骂,他们也跟着骂,村子里的老人认为外来的女人必须要和本村汉子结合才会吉利,硬生生的让村长家的傻儿子破了人家的门,在女人的体内留了傻子的种……
无昼越走越远,眼中的事情越来越多。有好多人都想送无昼衣服,无昼拒绝了。他不喜欢有求必应,不希望别人要求他,也不愿去要求别人,他只想安安静静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游侠儿。
无昼听老乞丐讲过一句话:“我只捡被人不要的,从来不接受去乞讨。这欠人情不比欠其他的,欠下了就有可能永远还不清。还有这破烂衣服,甭管是春夏秋冬,只有它最合身,别人给的都不行,没感觉。”
无昼一直记着老乞丐的话,也记得这一路走来的善恶。
真的存在善恶吗?现在看来更像是风雅之士在装腔作势,想风雅却风雅不起来的人在学习,没学到谦卑的精髓,但是将形式学到了极致。
这样的善恶更像是一种借口,一种有利于绝大多数人的借口。
无昼觉得《三千禄》之中有答案。仔细的看每一页,盯着组成语句的每一个字。
度过的这两个月的时间几乎只是一瞬间。
此时距离无昼等人参与的那场武林大会已经过去两月之余。那天之后发生了许多事,魁首姜涛成为姜氏储君,统领着姜氏所有的军队,雄心壮志睥睨天下。柳如是跟随其后成为王朝首屈一指的大谋士。获得第二位的探花郎——无昼消失在了武林之中。夜翼跟随其父住进了天墉城——鎏备世家,“如风赋羽”有复苏之象。
善使长枪的豌豆小童,其实是生而为侏儒的娄氏王储。
当然,世间之中的“娄氏大太子”已经命丧黄泉,说不好此时已经投胎了——愿他来世可以投个好胎。
豌豆小童这天正在街边散步,眼睛余光一撇,看见了刚从雪域归来的无昼。
手中抓着一支吃了多半的糖葫芦,蹑手蹑脚的走到无昼的脊背后头。
豌豆蹦跶起来拍了一把无昼的肩膀。小手就像是碰到了老树一般——坚硬,又或者说是僵硬。为什么说是僵硬呢?因为无昼竟然没有丁点的反应,慢慢回过头,剑刃未至处剑风已经切断了几丝碎发。那把剑就像从未入鞘。
豌豆看到的是一双深邃如漆黑洞穴的眼睛,平淡如同黑夜,手中的剑就是清冷的月光。
翎鸢剑标志性的剑柄被无昼用布头包裹的严严实实。无昼的剑也足够快,无昼跑的也够快。
“打不过就跑”。
这并不丢人。无昼满月位的实力并不代表他可以横行无阻。
自出江湖以来,只有这三个月是在真正的体会江湖风雨,关键时刻,夜翼那一套还是管用的。反正无人晓得杀死自己的就是无昼。归隐山林的老家伙更不会为一个小鬼再次进入江湖的涡流。这江湖,进去容易,出来难。翻云覆雨在酒席之上,翻天覆地在方寸之间。尝过了甜头,谁也戒不掉支配他人的毒,逃不过被无奈支配的刹那。
翎鸢剑是柄剑中藏剑的宝剑,无昼就喜欢称呼那柄小剑为“刹那”。
它总是让无昼在刹那间夺取敌人的生命,总是能让死人在刹那间开口说出后悔。
豌豆人畜无害的童真大眼睛眨巴着,长长的睫毛是真的好看,扎起羊角辫保准是一个水灵的小丫头。
豌豆递出糖葫芦。
无昼想笑,想笑豌豆幼稚,想表达自己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这个情绪在无昼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逃进了思想的深处。
无昼的嘴角轻轻上扬。
“别笑了,好作。大哥哥你根本不会笑。”豌豆收回糖葫芦一口咬掉一颗裹满香脆糖衣的山楂。人畜无害的笑容让无昼想到了冰原上的太阳,虽然万丈光芒对于冰雪的伤害微乎其微,但太阳还是散发着光芒着,温暖着旅人的心窝。
“这才是真实的笑,应该想糖葫芦一样甜。大哥哥你尝尝这种快乐的感觉。”
豌豆踮着脚尖,再次把糖葫芦递到无昼嘴巴前。无昼看着糖葫芦,嘴巴张开,“咔”的一声。嘴巴里空荡荡的。
豌豆一手把着糖葫芦,一手叉着腰,笑的合不拢嘴,笑的前俯后仰。
依旧古井无波的看着豌豆,等着豌豆下一次再送上糖葫芦,想着用什么样的招式可以一口咬下两颗糖葫芦,确保胜利。
当胜利成为一种潜意识里的习惯,开心的笑容也成为一种战利品。
“虽然大哥哥的武功很厉害,但是豌豆不能喝大哥哥一起玩,大哥哥不懂快乐。”豌豆转身跑开,在即将消失的时候又反回来:“大哥哥,娘亲常说,快乐要自己寻找,只有自己快乐的笑了,才能给别人带来快乐。糖葫芦是豌豆自己找到了快乐,豌豆现在把它交给你,把自己的快乐送给大哥哥。”
豌豆扭着小屁股渐渐远去,不时回头看看无昼。
无昼看着糖葫芦,手指旋转这糖葫芦。两颗裹着糖衣的山楂在阳光下头闪着光芒,琥珀色的糖衣,金色的阳光。
无昼抬起头,正巧看到一个小童,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大人把铜子儿递给糖葫芦贩子,糖葫芦贩子递给小童的时候,小童开心的眯着眼笑,笑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无昼走到糖葫芦小贩面前,扶手作揖:“先生,请你把制作糖葫芦的手法交给我,我看过很多人愁眉苦脸,他们需要你的快乐。”。
“少侠,快乐不再糖葫芦里,快乐在心里,在渴望里。”中年男人眯起眼,双手摩擦腰间的围布,确保双手干净后,摆放着糖葫芦的位置。
无昼举起剑,横在小贩面前。眼神之中依旧古井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