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攻守（一）
上万的蛮族同时发动，如黑云压城一般向着整个郴州城覆盖，蛮人独有的号角声绵延不绝。
南门谯楼上，吕璟带着鹤老等亲卫正在此处观望，身后是来去匆匆的各都保甲。
粗略一眼望去，南门处的蛮军队伍足有四千余，装备和气势上也远比其他城门遭遇的敌人强大。
伴随着阵阵呼喝声，蛮军结成了方形阵势，正在朝着郴州城一步步逼近。
为首的，正是五百余袒着上身的精壮蛮人，每人口中衔一柄长刀，双手托举着粗糙的攻城梯行进，每一步都踏的极为有力。
“吩咐青壮们多烧沸水以为备用。”吕璟收回目光，开口吩咐了声，自有亲兵前去传达。
下了谯楼，南城墙上已经被来来往往的保甲们布满，以各保大保长为首，呈线形分布。
吕璟没有多言，只是沿着城墙巡视一番，偶尔随意和保甲们聊上两句，缓解众人战前的紧张情绪。
时间在流逝，蛮人的脚步也在愈发临近，三百步，两百步，气氛压抑的好似要呼吸不过来，蛮军终于来到预定的一百五十步距离！
“弓手抛射！”吕璟开口的同时，复合弓已经张满，直奔下方蛮人而去。
其余弓手们等待多时，这时候也纷纷开弓，不需要太过瞄准，只要尽力在蛮人接近城门前多射几轮就行。
箭矢如雨，牢城都弓手有限，但四五百箭矢的同时坠落，依旧在蛮军中造成了不小杀伤，原本整齐的队伍顿时出现了慌乱。
只是这慌乱在蛮人头领几声呼喊后迅速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战意更加汹涌的蛮！
他们纷纷大吼着，狠狠咬着口中长刀，飞速向郴州城靠近。
城墙上的箭矢只来得及射出两轮，蛮人们就已经来到城下！
一阵嘭嘭的声响，城墙上荡起簇簇烟尘，那些蛮人打造的攻城梯已经搭上来，耳中瞬间被杀声布满。
“准备金汁、沸水，等我命令。”亲兵们很快将吕璟的命令下达。
天空开始有零星的箭矢出没，虽然没有达到箭雨的规模，但是也对城头上的保甲形成压制。
吕璟连忙下令各大保长带领麾下低身躲避，即使如此，几个承受不住战前紧张气氛的保甲还是在起身的刹那被箭矢命中，直接一命呜呼。
鲜血浸染城砖，城下的蛮人开始发起了冲锋，仍旧是那五百余精壮蛮人为先锋，咿咿呀呀的叫喊着，手脚并用，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城头攀来。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群附着在攻城梯上的蚂蚁，眼看着就要向城上扑来！
“抛！”吕璟抬手射出一支带有鸣镝的箭矢，正中一个蛮兵的眉心！
血花骤溅，蛮兵身体无力自半空坠落的同时，滚烫的沸水和金汁同时洒落，顿时便是一阵惨嚎声！
烧开的沸水可以瞬间烫伤蛮人皮肤，金汁则更是恶毒，一旦被其烫伤，以如今的医疗条件，几乎就等于宣告了死亡！
成片的蛮人从攻城梯上坠落，凄惨的嚎叫声听在众保甲耳中，却只觉得畅快无比！原来蛮人也不过如此！
号角声起，蛮人们并没有放弃对城头的冲击，任由那些受伤的同伴哭喊哀嚎，只是闷着头不断前进。
“抛！”吕璟再度下令，城中沸水充足，至于金汁，自然也是不缺。
滚烫的热气和金汁的恶臭味弥漫郴州城头，蛮人的惨嚎也一直在继续，始终难以冲击到城头上。
蛮人中军大帐，酋豪熊山眼看着自家儿郎一个个白白死去，面上顿时就有焦躁情绪显露。
刚想开口由自己亲自带队发动冲击，帐外忽然有蛮兵送来了恩主吴厉的消息。
“排山瑶寨？有意思，恩主果然手段高明。”熊山嘴角浮现一抹佞笑，连忙开口安排。
那排山瑶寨的老家伙不是一直想成为垌蛮大寨第二十九洞洞主么，本酋豪就给他这个机会！
想到开心处，熊山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要死的不是自家儿郎，他才懒得管顾。
命令经由蛮兵之手，很快传达到了排山瑶天长公之手。
“天长公，这些蛮崽子分明没安好心，我们......”排山瑶寨加入蛮族大军后，一直被安置在中后方，未尝不是一种歧视。
雷恪挥了挥手，直接打断了其余人的发言，缓缓开口说道：“酋豪之命，自当遵从，就由刘先生稍后汇报，通知儿郎们，松松筋骨的时间到了！”
刘之敬领命而去，自从上次他成功说服了吴厉，瑶寨内也算是真正拥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蛮军在聚集，而南城墙上的战斗，依旧在继续着，利用沸水和金汁，即使有少数蛮人能够爬到城墙上，也很快被保甲们的长枪宰杀。
“大人，有新的敌军赶来。”吕璟刚刚搭箭将一个登上城头的蛮人射杀，身边忽然传来了梁克凡的呼喊。
举目眺望，果然有一支装备与蛮人截然不同的军队正直奔郴州城下。
“是排山瑶寨！”吕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蛮人可没有在身上配饰鲜花羽毛的嗜好，这支军队分明属于瑶人！
“嘱咐各保小心戒备，另外传召李扎罗前来。”开口吩咐了声，吕璟此时面容也忍不住肃穆。
加上这支瑶兵，南城门处投入厮杀的敌军已经上千，而这，才刚刚是开始......
箭矢纷飞，刀枪齐出，天空下处处是鲜血的战场，各个大保长带领着麾下保甲，牢牢将敌军阻拦在城墙之外！
田魁一刀连斩两人，鲜血溅满全身，他却只是大呼痛快，拼杀的愈发凶猛。
方天画戟在吕方手中好似一条复苏的巨龙，每次勾勒，必取敌人性命，让蛮人忍不住隐隐畏惧。
其余李俊、周云清等人也是带领麾下保甲奋勇杀敌，青壮们则将一釜釜沸水金汁运到城墙上，随后向下泼洒。
伤亡没有让蛮人退却，那支突然冲到最前的瑶兵队伍此时也加入到了对城头的冲击。
他们身着皮甲，虽没有蛮人一般粗豪，但却隐有一种强兵的巍峨气势。
敌人不断自攻城梯上涌来，吕璟稳居于城楼中，一边开弓射杀一些衣甲不凡的蛮人，一边关注战况下达命令。
秦观前段时间给他恶补的熙河阵法开始发挥作用，许多原本只存在于书本中的知识被被他在使用间转变为正确决断，给蛮人造成杀伤。
瑶兵和蛮人们同时发动了冲击，相比较而言，蛮人的速度更快，神情也更加凶残，瑶兵们则沉着稳定，顺着攻城梯向上攀爬。
兵器挥舞，划开的皮肉里脏腑坠落，上千敌军密布在攻城梯四周，不停的向上冲击。
恰巧此时，沸水和金汁的准备进度也开始赶不上敌军的冲击，顿时便有了可趁之机。
“杀！”城头下隐约传来一声呼喊，紧接着就见到一捧箭矢自城下飞起，溅落在城墙上，那些瑶兵竟能在攀爬攻城梯的同时开弓搭箭！
几个牢城都保甲都不幸中招，身边的同伴们尚且来不及救援，就已经一命呜呼。
“王阔，带五个亲兵前去支援。”吕璟目睹了一切，眼看着瑶兵就要冲上城头，连忙下达了支援命令。
王阔大声应下，点了五个亲兵就纵身冲了过去，今日就要让敌人见识见识自己大刀的威力。
“喝！”周云清长枪一抖结果一名蛮人性命，回望四周，心中却更加担忧。
在瑶兵加入之后，越来越多的蛮人趁机突破到城头，战况一时间变得惨烈起来。
没有任何多余东西的使用，只是刀枪相对，生死时分！
王阔的加入缓解了城头境况，一杆长刀舞耍的气势十足，连斩蛮人！
“奶奶的，这郴州城迟早是我排山瑶寨的。”就在此时，体格分外壮硕的瑶人冲到了城头，脚下奋力一踏，直接稳稳落在城墙上。
“杀！”瑶人壮汉双手各持一柄扇面大刀，独斗周围数十保甲，丝毫不退却半步。
其他蛮人也冲了上来，竟然隐隐以那瑶人壮汉为核心，在城墙上占住了一块地盘！
“吩咐保甲们取出挠钩准备，鹤老，此人要交给你了。”吕璟射出的一箭被打散，眼看着城头上聚集的敌军越来越多，立刻下达了命令。
鹤老轻点了下头，也不多说，踩着步子就飘飘摇向那瑶人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