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

岭南郴州，距离元日已经只剩下一天光景，城里城外各处店肆作坊大多都已经歇业，对于郴人们来说，这一年无疑会在他们的记忆里格外深刻。

战争的苦难没有让郴州城倒下，恰恰相反，在各处作坊忙碌许久的郴人们忽然发现，自己手积攒了不少的铜钱，家里却几乎没什么存货。

于是乎，自蛮人入侵以来一直不太景气的街市顿时被购买欲旺盛的郴人们布满，各项商品一扫而空。

不管是腊药、锦装、新历、桃符等新年必备之物，还是粮米酒肉，杂货玩耍，只要是有点用处的，尽数被郴人们买去。

火爆的场面甚至一度迫使府衙出动了衙役和军巡铺维持秩序，大量的外地商贩也被吸引过来，更使得郴州异常繁闹。

在整个郴州都沉浸在新年将至的欢快气氛之时，坐落在愈泉门的吕府，同样也不例外。

雷正带着前来帮忙的徐小三、张老实等人将庭院里里外外清洗干净，再用丝绸和彩纸剪扎成的金彩将大门隆重装点，每个人脸都洋溢着元日的喜悦气氛。

李氏带着女使们拿来了崭新的门神和桃符，栾儿奔走在最前面，小脸被冻的泛红，手里的年画却依旧抖的老高。

“官人小心些，奴去看看苏师他们那里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琴筝走在最后，眼看着吕璟接过门神和桃符开始装钉，言语了句，莲步轻移，朝内里的院子走去。

吕府的地方足够大，加苏轼一家人倒也不显得拥堵，前前后后四进院子都在忙碌，格外透露出几分新年的热闹气氛。

吕璟朝远处的琴筝挥了挥手，先将手的两幅门神画拿了起来，好不容易有了时间，他当然要亲自体验下这大宋朝元日的热闹气氛。

将秦琼和尉迟敬德两幅门神画一左一右分别贴好，接下来该钉桃符了。

桃符是现在的春联，不过宋人认为桃木赈灾驱邪，所以是书写在桃木板，因而叫做桃符。

入乡随俗，吕璟接过两块桃木板，分别钉在大门两侧预留的位置，春联是苏轼亲自书写，笔力浑厚，采不凡。

“这个苏老头，还说自己江郎才尽，这两幅对联写得很好嘛。”钉完桃符，吕璟刚准备去看看苏轼、秦观等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女子声音，吓得抽身想往院子里跑。

“跑什么跑！本娘子有那么可怕吗？琴筝姐姐让我陪你去买东西，省的某些人啊，笨死了！”

吕璟颇有些尴尬的回过头，讪讪的笑了两声，心里实在是感到无语，琴筝这不是添乱么。

只见在他的对面，却是一个穿了身鹅黄大氅的俊秀女子，双目灵秀，唇若朱丹，若非双手叉腰呼喊的样子实在不雅，不知要吸引多少过路人回眸。

“超超，你和花想容一起去行不？我让王阔跟着你们。”吕璟试探着开口。

“不行！谁让你叫我超超了，要叫温姐姐！快走，一会集市该不热闹了！”鹅黄女子说话间，要拉着吕璟的胳膊向街奔去。

“你等等，我让王阔叫叔党一起。”吕璟无奈的言语了句，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一脸不情愿的苏过拉，一行人出了愈泉门，直接向东街行去。

没办法，如今这温超超俨然已经成为了吕府的女魔头，压根没有人敢不听她的，吕璟也不例外。

至于缘由，却是和苏轼脱不开关系，那日里吕璟按照苏轼的吩咐带人前去南门接收自惠州送来的木绵种子。

苏轼找来的人做事确实很认真，送来的种子个个饱满壮硕，吕璟当即付了全款，并且和对方立下约书，年后继续向郴州提供种子。

本来事情到这里结束了，谁知这次不仅送来了种子，还送来了个俊秀娘子，也是温超超，直言是来找苏轼的。

吕璟当时也没多想，带到府里来了，结果可想而知，堂堂苏仙差点没有被这小娘子逼疯了，天天叫喊着要嫁给他。

更是惹得王朝云直接把烹制好的东坡肉全数送给了栾儿，小丫头挺开心，苏学士可悲催了，天天受气不说，人都消瘦了许多。

撵又撵不走，苏轼又不能真的娶了温超超，无奈之下，只能被迫干起了拉皮条的生意。

奈何这温小娘子眼光还很高，苏轼接连介绍了几个年轻俊杰都不满意，最后急的堂堂苏仙直接拍了桌子，说吧，你还能看谁，只要不是我，老夫是绑也给你绑来！

吕璟直到现在现在还记得当时温超超看向自己的那一眼，见过坑爹的，没见过坑弟子的啊!

“吕大郎，本姑娘只说一遍，你记好了，咱们接下来要买腊药、锦装、新历、诸般大小门神、桃符、钟馗、春帖、天行贴儿、金彩、缕花、幡胜、馈岁盘盒、酒檐、羊腔、果子、五色纸钱、糁盆、百事吉、胶牙饧，一个都不能少了，懂么！”

温超超一鼓作气，到最后吕璟甚至都没听明白她说的啥，但还是连忙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懂了。

“嗯，这还差不多。”温超超满意的笑了笑，忽然一回身，目光落在苏过身。

“过儿？陪本姑娘去买些胭脂水粉，家里姐姐们可是都要用，柳记张记的都要买一些。”

苏过脸一黑，无奈的点了点头，随着温超超前去买胭脂水粉。

“王阔，咱们快走，千万别再被逮住了。”眼看着温超超拐向街角，吕璟忍不住哈哈大笑，拔腿跑，把苏过叫出来实在太英明了！

王阔原本憨厚的脸同样涌现一抹笑容，人高马大的他跑起来也丝毫不慢，紧紧跟在了吕璟身后。

两人绕过另一道街角，再往前去，是人烟辐凑的东街了。

“大人，这是咱们要买的东西。”王阔喘了口气，将手一直攥着的纸条递给了吕璟。

只见面分别写着果子、五色纸钱、糁盆、百事吉、胶牙饧。

“我说嘛，哪里那么多要买的，温丫头故意捉弄我，那新历官家可是刚赐下来。”

吕璟笑着言语了句，没有温超超在，自己可能好好体验下这大宋朝新年的热闹气氛了！

元日将近，东街到处都是来往不休的百姓，除了本地原有的店铺，许多外地商人也察觉了郴州的商机，密密麻麻的摊贩将整个街巷布满。

吕璟和王阔二人挤开人流，放眼望去，好一片繁华景象！

有挑着扁担来卖撒佛花、生菜、兰芽、勃荷、胡桃等年货的，也有商铺将锦装、新历、诸般大小门神、桃符、金花等等尽数摆放出来，吸引来往客人流连。

还有小贩沿街叫卖“锡打春幡胜、百事吉斛儿”等吉祥物，最热闹的却是爆仗、成架烟火之类的贩卖。

宋代火药技术的快速发展在民间带来了丰富的应用，各样炮仗、烟花这个时候都已尽数出现。

吕璟好之下也挤前去观看了一番，却是店家为了吸引客人，正在展示一种新近出产的爆竹，名字叫做晴天雷，很是别致。

点燃的引线迅速燃烧，随着一声尖锐声响，爆竹猛地向天空冲去，随后猛地炸裂，声音真如打雷一般，引起成片的叫好声，纷纷解囊购买，店家脸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官人，人家都说这晴天雷能够祛除晦气呢，咱们要不要买点？”王阔显然有些动心。

吕璟笑了笑，不是二踢脚吗，起了个响亮的名字罢了，不过能在这个时代见到确实也不容易，当下点了点头，示意王阔前去购买，顺便吩咐他问下是哪里出产的。

王阔点头应下，仗着自己身材壮实，直接挤开人群前去购买，吕璟却在此时回过了身，静静站在街道边观望周围的一切，忍不住陷入回忆之。

记得后世有宋黑在贴吧说过，你大宋再繁华有什么用，治再发达，税收再高，出现资本主义萌芽又怎样，都改变不了怂的本质！

吕璟有时候脾气起来，也会在贴吧回两句，大宋并不是真的怂，武人地位确实低，但打的胜仗也不小，毕竟刚从五胡乱华走过来，汉人的那股精气神还没有完全恢复。

然而，他这样的言论终究只能招致更多的谩骂罢了，老赵家确实得国不正，宋朝的皇帝也大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偏爱南方的温柔舒适。

但吕璟如今站在这里，看着这满目的繁华，耳听得各式各样的叫卖声混合着铜钱的叮当声响，却忍不住要嘶吼一句，这是大宋啊！

整个地球，所有地方都沉浸在黑暗里的时候，只有这里繁华如许，人流交织，我们在抨击这些亲手缔造繁荣的先辈的时候，能不能看看我们所吹捧的那些国度，现在是个什么卵玩意！

“谁都别想摧毁这份繁华！”吕璟站在郴州东街，目光却好似穿过层层山川阻碍，飘忽到塞北，看到了长白山的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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