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僵持的局面

“想好了吗?”侯云龙问道。

“想好了。”赵长天回答:“我刚进大学,对实验室不熟悉,不适合开展新课题,想跟着师兄师姐们先做点细胞试验练练手。”

细胞实验?侯云龙吃了一惊。

京都大学的细胞生物学专业成立于1978年,由著名科学家翟和中建设而成,主要研究方向为“病毒与细胞的关系”。

侯云龙也是做病毒的,需要经常跟细胞打交道,然而,养细胞是个精细活。

细胞非常娇气,需要单独的房间进行培养,又特别容易被细菌霉菌污染,三天两头需要对房间灭菌。

此外,细胞还很挑剔,吃的喝的都是昂贵的血清培养基,饮食稍不注意,它就能分分钟死给你看。

即使如此,天天好吃好喝伺候,专人打点,传代多次的细胞还是会逐渐失去活力,蔫不拉几,最后挂掉。

养细胞这种事根本轮不到本科生,硕士生都不太敢,因为成本太高,需要的试剂过于昂贵,时间又长,需要非常娴熟的技术才行。

养细菌好比培养小学生,随随便便就能成功,而养细胞,那可是培养高精尖的人才,呕心沥血也许方有所获。

很多人养细胞做试验,养个一年两年,最后失败的比比皆是。

生物系的学生提起养细胞都不寒而栗,他们宁可去裸奔,也不愿进细胞实验室。

可赵长天一来,就要挑战这么有难度的技术,侯云龙不知该不该同意。

“你以前养过细胞吗?”

“书上看到过,听林老讲过,但是没实际动手操作过。”

“哦,”是了,长洲职业中专怎么可能有细胞房,林振华再牛也不可能凭空变一个出来。

侯云龙皱着眉毛,在办公室来回转圈,他步伐迈得大,几步就到头了,又要重新转身。

不是他不愿意让赵长天养细胞,实在是有些试剂耗材都要从国外进口,缺外汇呀。

“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行吧,你先跟着小朱学习学习,打打下手,熟悉了再亲自操作。”自己挑的人,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满意啊,不然第一个要求就拒绝,把人吓跑了怎么办,侯云龙答应了。

细胞实验室在京都大学老生物楼124。

老生物楼是一栋民国建筑,走过连廊,透过重叠的琉璃瓦屋檐,能看到不远处未名湖边的博雅塔。

实验室面积大概120个平方,隔出一个单独的细胞房,有两个隔断门,里面超净工作台、细胞培养箱、倒置显微镜等仪器设备非常齐全。

中午,人都去吃饭了,只有朱正明和刘爱云穿着白大褂在做试验。

“长天,你怎么来啦?没军训?”朱正明正在看显微镜,转头问了一声。

“有啊,中午是休息时间,过来看看,师兄,侯老让我跟着你做细胞试验。”赵长天把脑袋凑过去:“在看什么呀?”

“细胞形态,好像有点不太对,变形了。”朱正明看了半天,摇摇头叹口气:“又浪费一个星期时间。”

“何止一个星期啊,算上细胞解冻、复苏和消化,二十天都有了。”刘爱云把培养皿砰的放在桌上,对赵长天眨眨眼:“老师派你来养细胞?一个刚入学的本科生?真是太看的起你啦,以后你有事做了。”

赵长天呵呵两声:“我主动要求的。”

“……”

又是一个被京大生物系宣传洗脑的傻瓜!

两人同情的看着他,朱正明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有志气!加油!”

未名湖的风从窗户吹进,带着湖水的湿意,刘爱云用手拨了拨刘海,走到窗户口,闭着眼惬意的吹风。

她刚刚在细胞房忙了半天,那里面封闭不透气,累出一身汗。

“师兄,老师这里有什么细胞?”赵长天问道。

“保存的细胞有好多种,我养的是HepG2细胞,用重组干扰素来诱导肝癌细胞凋亡,看看抗癌效果如何。”

HepG2细胞来源于一个15岁阿根廷男孩的肝癌组织,原发性肝胚细胞瘤,1979年分离得到。

该细胞保留了完整的生物转化代谢酶,且酶活性稳定,不会随着传代次数的增多而降低。

而正常的人肝实质原代细胞只能经历有限的几次分裂,体内的代谢酶就失去活力。

同时,HepG2细胞保留了多种细胞色素p450的同工酶,可广泛用于各种可疑有毒物质的筛选及肝脏疾病发病机理研究。

后来,研究者们经常采用HepG2细胞作为模型,来验证某一种药物的抗癌能力。

“这株细胞不错,我也挺感兴趣,师兄,让我试试吧。”赵长天摸出一瓶糖宝一号:“无意中得到一瓶神药,据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想拿来做做细胞试验,看看是不是真这么神奇。”

噗呲,刘爱云笑得腰都弯下来:“好可爱……长天,你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还生死人肉白骨……我还是任盈盈呢。”

“那我就是令狐冲……”朱正明脱口而出。

咦,疑似暴露小心思,赵长天冲他诡异的笑了一下。

朱正明赶紧解释:“其实我更喜欢郭靖。”

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刘爱云脸颊微红,假装没听到他的话,冲赵长天笑道:“你拿一瓶来历不明的液体做细胞实验,浪费试剂,小心老师揍你。”

“没关系,我皮厚不怕揍,师兄就让我试试吧。”

让一个新手直接上手不合适,朱正明想了想,说道:“你刚来,要学的有很多,先跟着我学学,熟练以后再操作,至于这瓶神药,等我问过老师再决定吧。”

“好。”赵长天点头。

还是有自己实验室好啊,想做什么做什么,看来得加快动作了。

午饭后,继续军训。

全部大一新生分成班、排、连,每个系为一个排,学员连队的连长是部队派来的排级军官,排长则是兵龄两年或三年的老兵。

生物系六十个学生组成三连一排,排长杨安泰,西陕省人,个子高大,肩膀宽阔,特别有精气神。

“现在,走正步!开始,听我口令!一、二……”

赵长天跟着队伍来来回回走正步,脑子里却一刻不停的琢磨试验。

“哎哟,你踩到我啦。”不小心,他一脚踩到前面的人。

“不好意思啊……”

“干什么呢,出列!”教官一声吼。

赵长天慢吞吞的走出队伍。

“你小子我注意好久了,军训开始就心不在焉,想什么呢?没睡醒是吧?啊!”杨安泰吼道。

“报告教官,睡醒了。”赵长天大声回答。

“不喜欢走正步是吧,那就站军姿。”杨安泰啪的一转身:“全体都有!解散,休息半小时。你,那边站着去。”

军训的地方在一个广场,阳光暴晒,中间光秃秃的毫无遮拦,只有最边上有两棵大约三人环抱的大树。

解散后的同学都躲在大树的阴影下乘凉,留下赵长天孤独的站在广场中央,腰背笔直,如一杆标枪。

他心里很清楚,杨安泰这是拿他做例子,给学生们一个下马威。这是刚军训时,教官们为了震慑学生常用的手段,刚巧被他碰上。

烈日当空,太阳明晃晃的,地面热气蒸腾,地表温度估计已达到三十八九度,时间长了,汗如雨下,赵长天微微觉得晕眩。

“老七站多久了?”江知行问郑翔。

“大概二十来分钟吧,我没手表,老五才有。”郑翔低声道:“要不向教官求个情?再站下去,估计会中暑。”

江知行道:“你去吧,我不想去。”东山省的汉子,不愿意跟别人说好话。

“成,我去。”郑翔从兜里摸了根烟,笑嘻嘻的走向杨安泰。

“教官,抽根烟。”

“在训练,不抽了,”杨安泰接过烟,别在耳朵上。

“您看,都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让他休息休息?太热了。”

“好哥们啊,替他求情,行。”杨安泰左手戴了个旧表,看看时间,二十分钟,也差不多了。

“怎么样,认识到错误了吗?”

“认识到了。”

“错在哪里?”

“腿太长。”

“……”

咯咯咯……女生们笑得东倒西歪。

杨安泰脸色一黑,他原本以为赵长天会低头服软:“冥顽不灵,那就接着站,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喊我。”

十分钟后,二十分钟后……

这人怎么倔啊,都快不行了,也不低头,杨安泰心里开始打鼓。

广场上的青年,头发衣衫全部湿透,脸色半白半红,摇摇欲坠,却仍然站得笔直。

“教官!”李清如终于看不下去:“赵同学只是犯了点小错误,站了这么久已经够了,再站下去会出毛病的。”

“只要他承认错误,就可以休息。”杨安泰也不想这样,谁知道那孩子这么倔呢。

李清如直接跑过去:“喂,你就低头服个软吧,说声对不起,不就完了吗?”

赵长天咧嘴一笑,露出大白牙,没说话。

局面已经僵持,杨安泰的脸黑的像锅底,赵长天的脸白得像涂了粉。

学生们惴惴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