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武大郎东京做掌柜

次日早起,潘金莲慌忙起来烧洗面汤,舀漱口水,叫张清、武松洗漱了口面。武松裹了巾帻,出门去县里画卯。那妇人追出来,叫道:“叔叔,画了卯,早些归来吃饭,休去别处吃。”

原来宋朝时一日只有两餐,早上九点左右,下午四点左右。晚上实行宵禁,外出被捉是要受惩罚的,所以百姓天一黑就睡了。

武松要先去县里报到,然后回来吃早饭,听闻潘金莲如此说,武松应道:“便来也。”径去县画了卯,伺候了一早晨,回到家里。那妇人洗手剔甲,齐齐整整,安排下饭食。张清出去到生药铺遛了一圈,却没见到西门庆,想来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于是转身回来,正赶上早饭,四个人在一张桌儿上吃了。

吃了饭,潘金莲双手捧一盏茶先递与张清,又递与武松。武松道:“教嫂嫂受累,武松寝食不安。我手下有许多土兵,拨一个来供嫂嫂使唤。”潘金莲连声叫道:“叔叔却怎地这般见外?自家的骨肉,又不是服侍了别人。便拨一个土兵来使用,这厮上锅上灶地不干净,奴家眼里也看不得这等人。”武松道:“恁地时,却生受嫂嫂。”

潘金莲又问张清:“叔叔,生药收得如何了?”张清笑道:“这两日就收好了,我也准备要出发了。我待要请西门大官人吃个酒,要武松兄弟相陪,就定在狮子楼。”潘金莲道:“只是家里地方小,否则请西门大官人家里吃酒,却不比外面亲近?”她想的是当面见过西门庆,把生意分红的事情敲定。作为一个女子,是不方便抛头露面的,如果到家里来吃酒,却好趁机说合此事。

张清正要找机会考验西门庆,顺势说道:“嫂嫂这么说就见外了。那西门庆早年时也不过是个破落户财主,只是这两年发迹罢了。叫他来家里吃饭,那是给他面子。有武松兄弟在此,他得上赶着往家里来。只是要劳累嫂嫂收拾。”潘金莲喜道:“那算得什么事儿。奴家这点活还是能干的,保管你们吃得痛快。就是大郎不会说话,怕惹西门大官人生厌。”

张清道:“武都头的兄长,谁敢不敬?那我这就去邀约西门大官人,今晚来家里吃酒,顺便去狮子楼定些酒菜送来。武松兄弟,晚上你早些回来。”说罢起身出去了。武松略皱了皱眉,终究是没说什么。

张清来到生药铺,西门庆已经到了。张清约他晚上和武松一起吃酒,他正要巴结武松,自然是愿意的。张清又去他库房里看了看,直接把所有药材全包了,让西门庆乐得合不拢嘴,亲自盯着让伙计们打包。

因武松和武柏都不在家,张清不方便回来,就在外面闲逛了半天。中午到狮子楼吃了饭,又顺便定下了晚上的酒菜。下午,张清在王婆的茶馆里吃茶,顺便等西门庆。

王婆听说张清是个有钱的客商,着意前来巴结。张清一边随口聊天,一边看她身上的红线,依旧牢固,不由心中好笑。远远看见西门庆手里托着一瓮酒走过来,张清正准备上前相迎。忽然,潘金莲从楼上开窗,支窗户的木杆掉落下来,打在西门庆的头上。

张清愣在当场,心想:历史纠偏的力量这么大吗?赶快回身看向王婆身上,还好红线依旧拴得结实。张清这才放心,又转头向外看去。

只见西门庆立住了脚,正待要发作,仔细看时,对面是个妖娆的妇人,先自酥了半边,那怒气直钻过爪洼国去了,变作笑吟吟的脸儿。潘金莲情知理亏,连忙下楼开门出来,叉手深深地道个万福,说道:“奴家一时失手,官人休怪。”

西门庆一边用手整头巾,一边深深弯腰还礼,道:“不妨事,娘子请尊便。”恰好被这隔壁的王婆见了。王婆笑道:“谁教大官人打这屋檐边过?打得正好!”西门庆笑道:“倒是小人的不是,冲撞娘子,休怪、休怪。”

潘金莲答道:“官人不要见责。”西门庆又笑着,大大地唱个肥喏道:“小人不敢。”那一双眼都只在潘金莲身上,一直看到她进了屋,这才恋恋不舍地踏着八字脚走开。

张清见了,心中暗道:此事已有三分成了。

西门庆走到王婆面前,问道:“王干娘,那卖炊饼的武大郎家在哪里?”王婆笑道:“却才打你头的小娘子正是武大郎的浑家,你还问哩?”西门庆笑了起来,道:“竟是他家?真是巧了。我正要去他家吃酒。”王婆道:“确实巧了。这位张大官人是武都头的结义兄弟,正在此吃茶哩!”

张清便叫道:“西门兄弟,且来吃杯茶!”西门庆笑道:“张兄倒是会享受的。”便进来坐下说话。过了片刻,武大郎挑着担子回来,进了屋。

张清又等了一会,远远看见武松回来了,便邀请西门庆一起出了茶馆,到武大郎家里去。敲开门,潘金莲见西门庆站在外面,不由一愣。张清连忙说道:“嫂嫂,这便是西门大官人。”潘金莲连忙行个万福,请几人进来。

武大郎请几人上了楼,坐下说话,然后自家下楼,和潘金莲、王婆一起收拾饭菜、酒水。少时,几人将饭菜端上楼去,布置在桌子上。

西门庆笑道:“王干娘,你怎么又到这家来了?”眼睛却只在潘金莲身上。王婆笑道:“我家与他家后门相通,常来常往。这小娘子请我来收拾菜肴。”说着,眼睛在他和潘金莲之间来回瞟。果然是人老成精,已是看出几分端倪。

西门庆心中一动,道:“王干娘,我少你多少茶钱?”王婆道:“不多,不急,歇些时侯再说。”西门庆又道:“你儿子跟谁出去?”王婆道:“说不得,跟一个客商到淮上去,至今不归,又不知死活。”西门庆道:“为何不叫他跟我?”王婆笑得见牙不见眼,道:“若得大官人抬举他,那当然好啊!”西门庆潇洒地一挥手,道:“等他归来,却再计较。”再说了几句闲话,王婆相谢转身去了。

张清见了,心中道:此事已有五分成了。

武松请张清坐了主位,西门庆对席,武松和武大郎打横相陪。当晚几人欢饮,西门庆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停地向楼下瞟去。武松不悦,饮了几杯,借口衙门有事先走了。西门庆只得告辞离去,出门时又向厨房瞄了两眼。张清看到,心中暗笑:叫你这回喝盆洗脚水。

数日后,药材已经凑齐。西门庆却推说身体不适,命王掌柜押车去东京。张清知道他的想法,也不说破,收拾行李准备跟着药车出发。

临行前,他请全家人吃饭,席上对武松说道:“兄弟,你哥哥常年卖炊饼终究不是个事。不如让他跟着我去东京学做生意,以后也当个掌柜,岂不是好?”武松有些意动,武柏却连连摆手,道:“使不得!我只会卖炊饼,不会当掌柜。”张清道:“这有何难?不过是低价收进药材,再高价卖出去,和你卖炊饼是一样的道理。再说,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须教父子兵。有大哥帮我,自然是放心的。”

潘金莲听闻去东京做当掌柜,第一个跳起来赞成,急忙接话:“叔叔说得对,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叔叔生意虽做得大,没个亲信人帮着照看也不放心。大郎为人老实,三答不回头,四答和身转。决不会做出偷三摸四的事儿来。看家守户就得用大郎这样的人儿。”武大郎素来惧内,见潘金莲这般说,便不再言语,只是露出一幅为难的模样来。

武松见张清一心为他兄弟两个着想,自然是感动不已,也想着让哥哥有个出头之日,便也相劝几句。武大郎见自家兄弟也这般相劝,遂下定决心,要跟张清走一遭。

翌日,张清和武大郎起了个大早,押着药材车队向东京而去。一路辛苦自不必说,月余方到东京,来到雷横开的一家雷氏药材铺,将一应药材卸下,当面交清了账目。雷横命人引王掌柜一行临时住进后面的伙计房内。

张清给雷横交待了武柏的事情,任命武柏担任库房总管,负责看管仓库。武柏很珍惜这个机会,每日带着几个伙计勤勤恳恳地巡查、清点,不敢出一点差错。

王掌柜长了个心眼,借口要给家里人买些礼物,到外面去转了几圈,向人打听药铺的背景。当他听说这家药铺有楚王的股份时,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转而大喜,觉得找到了一条长久的财源。

按照西门庆事先的指示,王掌柜单独请雷横吃了一顿饭,想要建立直接联系,甩开张清这个中间商。雷横先是表示为难,声称和张清关系甚好,不忍背弃,但在收到王掌柜塞来的一张银票后,便满口答应下来,并当场给王掌柜下了一个大订单,喜得王掌柜不顾年龄差别,当场跪下认了干爹。

第二日,王掌柜以成本价购买许多雷氏药材铺的成品药,又去外面市场采购了一批紧俏货物,便准备起程回去了。毕竟,药铺的房子也不能长住,而且他身上揣着一大笔银子也不敢多逗留。这一走又是月余,期间阳谷县发生了许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