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潘金莲夜奔脱陷阱

自从张清和武大郎走了之后,西门庆没事就跑到王干娘的茶馆吃茶,话里话外向王干娘打听潘金莲的事情。王干娘是做媒的出身,对男女感情看得很准,早看出来西门庆的心思。她既想巴结西门庆,给自己儿子找条出路,又想从西门庆这里赚些钱财。于是不遗余力地帮西门庆出主意,又帮他传信。

潘金莲其实对西门庆也有些意思,但是相较之下,她更爱英雄侠义的武松,因此不远不近地吊着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勾得西门庆三天两头地前来打探消息。

西门庆因害怕武松,所以不敢动歪心思,每日只收买王干娘从后门去给潘金莲传信,今日送一个布头,明日送一个钗子。

武松自从张清和武大郎走后,便搬回了县衙居住,只是隔三差五派土兵送些用度过来,因此对王干娘做的事情并不了解。

这日,县令召唤武松过去,道:“自都头上次景阳冈打死一头大虫后,阳谷县太平了一段时间。近日清河县又出现一只大虫,害了许多人的性命。清河县令派人前来求援,请你前去打虎,并送来一千贯的赏钱。都头可否再次出手,为民除害啊?”

武松答道:“清河县乃小人故乡,故乡有难,怎可不帮?小人回去收拾一下,即便出发。”县令赞道:“我阳谷县有都头这样的打虎英雄,真乃幸事也!打虎之后,你可放假一月,回老家探亲。”武松谢过,回来收拾了东西,又到紫石街向潘金莲告别,只说得到赏钱便交给武大郎做本钱,遂跟着清河县来使出发。

潘金莲正是年轻爱做梦的年纪,看到心目中的打虎英雄又要踏上新征程,不禁暗自心折,且又将收到一千贯钱,更是欣喜不已。因此对西门庆的追求便不假辞色。

西门庆闻听闻武松离开,感觉机会来了,更是整天泡在王婆的茶馆里,想要从后门去会潘金莲,不料却连吃闭门羹,不由大怒,暗**计。他许诺给王婆许多好处,让王婆使些手段,务必将潘金莲拿下。

王婆一肚子坏水,眼珠一转就出了个鬼主意,准备假装给潘金莲送茶水,偷偷在里面放些春药,然后西门庆就可以为所欲为。西门庆一听大喜,忙叫药铺伙计配好药草,交给王婆。

王婆趁机让西门庆买了好些布料,假称请潘金莲帮忙做寿衣,让她来茶馆干活。不料潘金莲是个聪明人,看出其中有猫腻,不同意去茶馆,只让王婆把布料拿到她家里做活。王婆一想,反正在哪都一样,于是每日去潘金莲那里做针线活,顺便夸赞西门庆为人大方。

这日傍晚,王婆说感谢潘金莲帮忙,买了些酒菜请她吃酒,却悄悄把后门虚掩,方便西门庆偷入。潘金莲并未察觉,便和王婆吃喝起来。王婆趁潘金莲下楼,在酒壶里放了春药,待潘金莲上楼后,便殷勤劝酒。

潘金莲和她干了几杯,便觉身体燥热,见王婆也是面色酡红,问道:“王干娘,这是什么酒?怎么吃了身体发热呢?”

王婆暗叫:叫你中了我的计!嘴上却说道:“这是我家藏了十年的女儿红,妇人喝了最是补气益血。娘子连日劳累了,且多喝几杯,好好松泛一下!”

潘金莲道:“正是,连日来也有些疲倦了,那就偏了干娘的好酒了。王干娘,我一人颇为冷清,今晚你陪我在此歇息吧!”王婆一想,正好方便行事,便答应下来。两人便铺开被窝就寑,顺便说些闲话。

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叫道:“嫂嫂,且开门有话说。”王婆纳闷道:不是留了后门了吗?怎地前门敲起来了?潘金莲心想:莫非是叔叔回来了?听声音却不太像,且去看看。于是穿衣起来,一边说道:“王干娘且躺着,我下去看看。”

潘金莲秉烛下楼,隔着房门问道:“外面究竟是何人?因甚敲我房门?”门外人答道:“嫂嫂,我是县里土兵,常日里给你送用度的便是。武都头打虎受伤了,又发起高烧,眼见昏迷,大夫说只怕救不了。因此只得来打扰嫂嫂。”潘金莲听罢大吃一惊,忙打开房门一看,认得是县里土兵,急急问其缘由。

原来武松到了清河县后,当即便要上山打虎。当地猎户引路,很快在山上找到了老虎。在降龙十八掌的威力之下,武松顺利除掉一只吊额金睛大虫。谁知这大虫却有两只,另一只从背后偷袭,武松匆忙之下转身去防,却被虎爪在胸前划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武松忍住伤痛,拼全力打死第二只老虎,就晕了过去,被猎户紧急止血后,抬下了山。

清河县令命大夫医治,但是宋朝没有消炎药,武松的伤口很快发炎肿胀,眼见得奄奄一息。清河县令怕担责任,便命人用牛车将武松送了回来。阳谷县令见到之后,对清河县破口大骂,又命人请武松家属前去探望,其用意也是为了撇清责任。

潘金莲乍听之下,吓得不轻,忙跟着土兵前去县衙。来到武松房里,只见他躺在床上,胸前衣襟敞开,包扎的白布已经被鲜血染透。脸色蜡黄,人事不醒。县衙的师爷、都头、仵作何九叔等人已经在门外候着。

潘金莲见武松这般模样,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心想:我如何这般命苦,被大户老爷调戏,不从之后被嫁给“三寸丁谷树皮”,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可心的人儿,却又转眼生死不明。她越想越伤心,守在床前抽噎起来。

师爷道:“武家嫂嫂,清河县送来了一千贯赏钱。咱们县太爷又恩赏了两百贯。俱在这里了,你且拿着,我好向县太爷回话去。”说着递上两张银票。潘金莲泪眼婆娑地接过银票,蹲个万福谢过,师爷自去了。

何九叔在身旁轻声安慰道:“武家嫂嫂,节哀吧!武都头这样子,怕是挺不过明天去了。武大郎不在家,多少事还得你拿主意呢!”

潘金莲眼泪哗哗地流得更厉害了。她若是见钱眼开的女人,当初就从了大户老爷了。她问:“可否派人去东京城找我家大郎回来?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操持这些事情?”

何九叔叹气道:“东京太远,一去一回,起码得一个多月,等大郎赶回来,啥事都晚了。不过嫂嫂不必担心,我何九这些年常办白事,一应流程和人手都熟。你就交给我吧,准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只是棺材、寿衣等物要提前预备,免得到时忙乱。”

潘金莲起身,谢过何九叔,道:“那就请何九叔多费心了。”将一张两百贯的银票递了过去。何九叔连忙道:“用不了这许多。只要十贯足够了。”潘金莲试泪道:“九叔且拿着,尽量往好里办。我家里有叔叔的衣服,麻烦九叔派人去取来。”

另一个都头梁高明平时和武松最好,在旁接话道:“我自去取武都头的衣服。九叔可去安排其他事项。”说罢带着一个土兵出去了。

何九叔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去长青堂采办一应物品,并准备人手。剩余的钱,到时候再还给嫂嫂。”忽然他奇怪地看向潘金莲,问道,“嫂嫂为何脸色如此殷红,莫非伤心过度,气血上头?”

潘金莲答道:“不知怎地,今晚身上热得很。刚才路上被冷风一吹,倒好了些。如今又热上来了。”何九叔忙道:“可别是伤寒,这要紧关头,可出不得事。”忙去外面打盆井水,将毛巾打湿了,敷在她的额头。又命土兵取出衙中预备的草药,用水煎了给她服下。好一会子,潘金莲才感觉身体平静下来。

再说梁高明带着一个土兵赶往武大郎家,且喜房门未关,直接推门进去。忽听得二楼有人在争吵,梁高明道:“想是有贼了,必是看到房门未关,进来偷东西,分赃不均内讧了。”悄悄把前后门都反锁了,命土兵赶回县衙叫人,自己却在前门守住。

土兵回到县衙报给师爷,恰好县太爷也在,听闻武都头家进贼,大怒道:“武都头为民除害,如今奄奄一息,居然有人趁此机会入室打劫。将县中快班衙役派去,务必将贼人擒拿归案。”

于是师爷亲自带着县衙中两名快班班头,还有二三十名捕快蜂拥而出,直扑紫石街。

梁高明迎着师爷,汇报情况:“屋里有两名贼人,一男一女,兀自在那里争吵哩!女的说要多分些银子,男的说她不值那些。争得不可开交!”

师爷轻蔑地骂道:“这两个臭不要脸的!”遂命将房子前后包围,悄悄打开门锁,慢慢踩着楼梯上到二楼。梁高明一脚踹开房门,率人冲进房中,却见西门庆和王婆两人光着身子、披头散发,正站在屋中间对骂哩!

见到众人冲进来,西门庆和王婆愣在当场,而后王婆嗷地一声,冲到床上,用被窝将自己裹了起来。西门庆惊慌地躲到了床后面,连叫:“误会!误会!”

师爷从后面挤了进来,看到这个场面也是愣了一下,马上又想起县太爷的吩咐,命令道:“奉县太爷钧旨,捉拿贼人!给我拿下!”众捕快一拥而上,将西门庆和王婆给绑了起来,簇拥着往县衙而去。

这般衙役平日都是作威作福、顺手牵羊惯了的,不管西门庆和王婆如何哀求,直接光着身子绑走,还要顺手揩点油。只有犯人的脸面都丢尽了,以后才能任由衙役拿捏,要什么给什么。

这般大张旗鼓地一闹腾,好些人家都点灯开窗来看,只见几十个衙役点着火把,照得街上通亮,西门庆和王婆光着身子五花大绑在街中间走着,真是一番奇景。

王婆羞愧难当,几次想要一头碰死,只是衙役们看得紧,哪里能够让她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