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真假城隍庙

红发鬼役，手持铁叉欲跳窗出来，却几番折腾还是不得力气。楚沧好心上前一步，长臂一挥将对方捞了一把，只觉对方境况属实难堪。此鬼衣衫血染，腹中啧啧有声，不断流出恶臭。

红发鬼的脸上显露出惭愧的神色，艰难道出：“送……我……去……城……隍……”说罢打了个虚无缥缈的嗝，两腿一蹬，晕了过去。

五云山离长宁不远，山上终年积雪，宛如五朵残云，而红发鬼差所指之处正是那山脚下。

山脚下横陈一处城隍庙，“威灵显赫”四字嵌了金，遥遥可见。

有了青奴的术法，他们脚程极快，楚沧还想着山，念着庙，抬眼已是目的地。有一老者坐在庙门口，朱红官袍，点绿的官帽，颇不耐烦地冲他们索要银两。

“我们不是来销户的，只是为了送这位鬼差大人。”楚沧无奈地打算将这红发鬼差托付给守门人。

谁知对方两手一摊并不打算接着，“不管来干嘛的，白银七两，保你顺顺当当。”

庙内鬼灯数盏，萤火微晃，在火光的映衬下鬼影憧憧，偌大的庙内外都有些拥挤。

楚沧摸了摸身上，一脸无辜道：“没带银两。”身上的银两，正好买了那一百盏招魂河灯。

守门人闻言大怒，与一身威严不符的激动，“没钱你还想进城隍庙？！”

楚沧后面陆续排了些才来的新鬼，想必都是刚刚咽气，忙着来销户好过鬼门关的，乱哄哄埋怨起他惹恼了守门鬼差。

混乱中有鬼认出他，往他手里塞了银子，“楚家人？”

陆续又有人认出了他，看在老将军的面子，抑或是对将军府发生的一切觉着可惜，愣是在这死鬼之路上给他凑够了银子。

楚沧看着这些虚无缥缈的影儿，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银子，心内五味杂陈。

鬼差伸手过来拿银子，楚沧却反手将银两还给了之前那些新死的百姓，而后嬉皮笑脸地对守门鬼差说：“既然这事办不成，我们回去就是，改日……”

还未等话说完，城隍庙门内，变戏法一般从身后屁大点的地方，唤出阴阳司和二十四位将军，个个瞠目威严，与楚沧列列相对。

架子摆得正，冲劲却并不足道。

阴阳司的刀划过楚沧的左臂，被他的剑挡了一下，竟将对方震退几步，脚下几经踉跄。不知何名号的右将军将流星锤高高转起，一扬一收如龟衔蛇，紧紧牵制住楚沧的剑。

楚沧将剑顺势就势同他一般绕了几下，便摆脱了对方。借着刚刚那股气力，蹬肩上脸就是一脚。

右将军捂着脸发出呜呜鬼声。

左将军将他的手拉下来，又替他搓了搓被踢扁的地方。那鬼脸方才慢慢回弹圆润如初。

四周早已有围观的新鬼看了楚沧的腿脚招式后，连连叫好，死了还有戏看，多少是值回些票价的。

城隍鬼官，面上挂不住，又有些心焦，频频朝庙外看。

他喊道：“你们一起上！”

一十八般兵器齐上，阵仗乱，但威力不小。楚沧虽近日多有习练，以及天生的好拳脚，却因剑未离鞘，被不知哪路兵器钻了空子。

眼看一张俊脸临劫。

冉冉鬼气，烛火晦冥。

有一薄纱软布自门外驰入，替楚沧挡下那直冲天灵盖的一剑。纱过拂面，有一股……胡饼的味道。

众鬼官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皆怒目看向庙门口。

楚沧也停下来，顺着众鬼视线而去。先迈进来的是遮掩住双脚的素淡长裙，而后款款柳腰左侧靠着一红发鬼差。

再向上看去，青奴手执洒满芝麻粒胡饼，眉眼处看不出悲喜，酥面一张，也观不见波澜。

城隍鬼官见来者不善，频频催促手下摆阵御敌。

青奴却没在意，款步来到庙内城隍面前，用沾满芝麻粒的手指摸了下城隍的额头，“伤呢？”

城隍以袖掩面，怯怯问：“什么伤？”

青奴又嚼了几口那新死鬼送她的胡饼，若有所思。

楚沧一头高束的发似离人柳，垂在身后，将刚刚被青奴“扔”在地上的红发鬼差搀扶到一旁。

只听青奴将话明明白白说道：“阴司大例：凡是冒充鬼官、鬼卒，拿人断案、治罪妄刑的，诸司皆可协同缉拿。”说罢看着觳觫而立的城隍及他的手下笑问，“欺善凌弱者，放逐油锅地狱。想必你们也听闻他还在鬼市摆地摊卖炸串。那油炸的功夫——”

“他他他……他也不弱啊……”一只鬼手颤颤指向楚沧。

话音未落，庙后慌张跑来一位老者，身上装扮同城隍一般无二。他跑到女子跟前，往上倒了几口气，气喘吁吁作揖。

“多有得罪。”老者回头怒气冲冲看向变作自己的众庙鬼，“还不快来请罪。”

那庙鬼携小庙鬼连忙变化回原来的模样，或丑败，或青面獠牙、瘦弱不堪。齐齐跪下叩拜请罪。因恐惧嘴里还喋喋不休：“城隍爷吃多了炸供，一去茅厕噗噗多时……”

城隍赶忙堵住庙鬼的嘴：“请罪念我做什么！一嘴村言！”

庙鬼又道：“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城隍虽也震怒于庙鬼的行举，但到底出自他庙中，怕累及自身讨好道：“我就走了一小下，就出了这种事——”

青奴回看楚沧道：“如今怎么办？”

庙鬼见对方不再咄咄逼人，忙向城隍求情。城隍甩开拉住自己衣摆的鬼手，压低声音，直指自己额头上的伤疤怒道：“这就是前几月喝多了酒误事被这女鬼打的。我尚且如此，你们哪里逃得开。”

“我只问一件事，红发鬼差为何晕倒前要来城隍庙？”楚沧问道。

城隍老头赶忙解释道：“想必是受了伤，我这里有能救治他的术法。”

楚沧让大家给城隍让开一条路，城隍忙上前去救治，不一会儿红发鬼的伤便好了大半，不再泛出恶臭味。

他一头乱发胡乱贴在脸上，轻哼了一声醒了过来，看见自己身处城隍庙这才安心地叹了口气道：“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施行猪咒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