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拾肆章 两不耽误 (上)

“号外!号外!”范含把一份文件甩在蓝蓝面前,“IBM内讧了!”

“这算什么内讧?”蓝蓝奇怪,“集团内部纠纷是常有的事。”

“这个不一样,”范含说,“两个部门闹上法庭了,总部又不管。”

“哦?”蓝蓝仔细看了看,然后笑了,“别跟我说你真以为他们吃饱了撑的打官司玩。”

“当然不是,”范含搂着蓝蓝说,“告诉我,亲爱的,你能从这份文件中得出什么结论呢?”

“肯定是为了在法律上做个铺垫,”蓝蓝回手一肘子,“估计接下来要有大动作了。”

“会是什么动作呢?”范含揉着肚子问。

“不知道。”蓝蓝回答得很干脆。

“这就是说,IBM终于开始不要脸了。”范含说,“准备模仿我们的MS,直接弄一个翻版,不打算单独开发了。”

“怎么见得?”蓝蓝问。

“你看最后的判决,”范含指着文件上的一行说,“函数、库、模块的名称都不能成为专利,无法要求版权。只有里面的实现代码才可以。”

这个案子的起因是IBM的两个下属部门搞“重复建设”,都开发了一套大同小异的东西。这么大的公司,几拨人之间沟通的不痛快也是在情理之中。一般来说,大家商量商量,互通有无一把,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高层非但不调解问题,还鼓励底下人把事闹大。由于两边都是独立法人,自然,先开发的那个起诉后开发的那个侵权。按照程序走了几个过场之后,原告败诉。

对IBM来说,唯一的收获,也是坚持上法庭的唯一原因,就是为了形成这么一个判例:不管外表上看起来又多像,只要里面不一样就没事。

“宁可自己耍这么一出猴戏也要得到法律上的认可,只有一个目的。”范含说,“那就是看上了谁的什么东西,等不及自己从头构造体系了。”

“看来你觉得目前值得他们模仿的只有一个,”蓝蓝接茬,“就是咱们的MS。”

“嗯。”范含回答。

“这份文件是从哪里来的?”蓝蓝问。

“当然是艾萨克写的,”范含说,“现在这家伙已经进入状态了。”

我还真是知人善用啊,范含想,虽然都是从公开信息中获取的情报,不过短时间内就能把要点整理出来,确实也是一种本事。

“我的工作该不是成天看报纸写摘要吧?”巴杜瓦问范含,“这种事随便找个秘书就能干。”

“当然不是,”范含说,“既然你有装窃听器、拆私人信件、偷拍照片、抓个舌头严刑拷打的本事,还有着对溜门撬锁打家劫舍毫不在意的心理素质,不好好发挥一下真是可惜了。”

“你别是让我去监视手下的员工吧?”巴杜瓦问。

“当然不是,”范含说,“情报工作不是不对内的么?”

“那你想让我干嘛?”

“对付那帮人呀!”范含抓起飞镖,扔向墙上的靶子,正中“IBM”的“B”的上半个圆圈中心。

“甚至不惜用一些不合法的手段?”巴杜瓦试探着问。

“这我不管,”范含又扔了一枚飞镖,“你尽可以采用你所习惯的手段,爱怎么干怎么干,只要能弄到组织需要的情报就行。我只要结果,对于过程到底怎么样,我打算一无所知。”

“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巴杜瓦冷冷的说,“万一出了问题,到头来还是要由你负责。”

“呵呵呵……嘿嘿嘿……”范含冷笑,“这种话可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哟?”

“为什么?”

“您也算是圈里人了,”范含叹了口气,“这圈里的规矩……就连我这个外行也是略有所闻呀。”

“哦?”

“直说了吧,”范含口气坚决,“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

“怎么解释?”

“平时咱们心照不宣,你搞情报,我发工资。”范含说,“真要是到了东窗事发……呵呵呵……嘿嘿嘿……公司将不承认与你有任何关系!”

“……”

“怎么样?这种口气很熟悉吧?”范含笑着说,“以前听过不止一遍吧?”

“……”

“到时候,你可要自觉的销毁身上的护照啦、驾照啦、信用卡啦……”范含还在笑,“总之,一切能够证实你身份的东西!”

“过分了吧。”巴杜瓦说,“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范含说,“商场如战场,其险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们公司和IBM好像还没到翻脸的地步吧?”巴杜瓦问。

“首先纠正一点,应该说‘咱们’公司。”范含说,“其次,咱们和IBM只是没公开翻脸而已。”

“是么?”

“从密歇根湖畔的芝加哥到大西洋岸边的迈阿密,一幅纵贯美国本土的硅幕已经拉下。”这时,范含发表了被后世历史学家称为“硅幕演说”的重要讲话,虽然听众只有蓝蓝和巴杜瓦两个人,“这张硅幕后面坐落着所有新英格兰地区的工业城市——波士顿、纽约、底特律、费城。这些著名的都市和周围的人口全都位于IBM势力范围内,全都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不仅落入IBM影响之下,而且越来越强烈地为IBM所控制……”

“口才不错……”蓝蓝和巴杜瓦静静的听完,然后鼓掌。

“谢谢,”范含喝口水,继续说,“懂了么?艾萨克?把‘自由意志’传遍美国,把一半美国人从蓝色邪恶帝国的压迫之下拯救出来,这可是我们的宿命呀!”

“你怎么不去组织一个‘北约’?”巴杜瓦问,“以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呢?”

“北约?不就是光说不练么!”范含回答。“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缩写是“NATO”,可以强词夺理的认为是“NoAction,TalkingOnly”的意思。

“这么说,您是打算单打独斗了?”巴杜瓦问,“还是先找几个狐朋狗友壮胆吧?”

“当然先得自己来。”范含解释,“咱们从事的可是正义的事业呀!抓紧时间狠狠地正义几吧。然后,‘德不孤,必有邻’,正义阵营自然会慢慢壮大起来。”

“那我就祝您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巴杜瓦说。

“你呢?”范含问,“你打算干吗?”

“我就在旁边呐喊助威呀!”巴杜瓦说,“看着您纵横驰骋就心满意足了。”

“这可不行。”范含摇头,“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兵马未动,细作先行’。你的份内工作可是比我还要早动手呢。”

“准备让我当细作?”

“别说得那么难听么。”范含摆手,“又不是让你打入敌人内部。”

“具体点,”巴杜瓦有点不耐烦,“到底想干嘛?”

“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IBM这次自己玩苦肉计,是为了模仿咱们的MS。”范含说,“但我还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模仿,具体都会采用哪些步骤。”

“让我去打听这个?”

“对,”范含点头,“如果他们开会,我想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如果他们有内部文件,我想知道都写了些什么。”

“不管我怎么干?”

“我只要结果。”范含说,“别的东西外人问起来,我一律装蒜。”

“行,”巴杜瓦说,“等着吧你!”

“好!”范含端起茶杯示意两人,“来,让咱们以茶代酒,为这位壮士送行!”

三人把三杯“Tittle”一饮而尽。

“等等,”范含看见巴杜瓦转身要走,赶紧叫住,“还有点儿事。”

“什么?”

“考虑到以前你的工作习惯,”范含说,“还有件道具没准备好。”

“什么道具?”

“这种东西CIA准备起来倒是轻松,”范含说,“可是咱们不行,外面根本买不到,警察也肯定不让咱们买。”

“什么呀?”

“原料倒是没问题,城里就有卖的。”范含继续说,“只不过你得辛苦点,自己动手造。”

“到底是什么?”

“旁边有所中学,周末时候没人,化学实验室可以借用一下。”范含说,“需要的数量不算大,工艺流程也不算复杂,那里的设备足够了。”

“你就别拐弯抹角了,直说吧!”

“******。”范含咧着嘴说,“根据我对CIA的了解,到了关键时刻……比方说任务失败而来不及撤退……可能你会用得上。”

巴杜瓦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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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领导,各位来宾,摄像头前的观众朋友们,窃听器前的听众朋友们,大家早上好!”巴杜瓦念了一句,然后说,“……接下来是一阵掌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范含问。

“昨天。”巴杜瓦回答。

“嗯,继续吧。”

“请让我代表敬爱的托马斯沃森董事长祝大家在这新的一周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合家安康生活幸福工作顺利!”巴杜瓦念,“……接下来又是一阵掌声。”

“这些废话就略过吧。”范含说。

“这次公司例会的主要任务是学习领会董事长重要讲话精神,传达贯彻总部工作会议精神,结合我公司实际,研究部署我公司开发工作。出席这次会议的有各部门经理,各办公室主任和总部有关部门的领导。”巴杜瓦果然翻过去几页纸,接着念,“会期一天。上午是传达董事长重要讲话和总部工作会议精神以及部署我公司开发工作,下午上半段学习讨论,下半段总结。下面请副总裁传达董事长重要讲话精神……掌声。”

“略。”范含说。

“下面请副总经理传达总部工作会议精神……掌声。”

“略。”

“下面请总经理讲话……掌声。”

“略。”范含说。

“这也略?”蓝蓝奇怪,“这里应该就是‘部署’工作的部分了。”

“不信等会儿你自己拿来看,”范含说,“保证是废话。”

“你猜得还挺准,”巴杜瓦说,“确实都是废话。”

“那当然,”范含说,“真正的东西,刚才听沃森老爷子都说过了。”

“为什么同样的话非要复述一遍?”蓝蓝问。

“恐怕不止一遍,”范含说,“这帮人回到自己窝里,还得跟自己手底下人再唠叨一遍。”

“为什么?”蓝蓝不懂,“直接念一遍,或者发下去不就得了?干吗非得复述?”

“文件是有级别的,是什么级别的人就能看到什么级别的文件。”范含解释,“不能直接把文件内容漏出去,那叫泄密。所以,一般都会‘传达精神’,就是用复述的方式把需要下面人知道的东西再说一遍。”

“那为什么不把文件内容分开?,”蓝蓝问,“需要下达基层的直接作一份发下去,需要保密的再让相应的人单独看。”

“分开?嘿!哪儿那么容易?”范含说,“领导讲的话可都是金口玉言,改不得的。”

“不至于吧?”

“以前有一次,斯大林看完高尔基的《姑娘与死神》,在后面写了一句批语:‘这本书写得比歌德的《浮士德》还要强有力。爱情战胜死亡。’,苏联人决定公开发表这一结论。”范含说,“当时除了保密情况,无论斯大林写的什么东西都要及时发表。”

“怎么了?”蓝蓝问。

“斯大林写字的时候有点着急,‘爱情’少了最后一个字母。”范含说,“谁也不敢改,谁也不敢去问。”

“然后呢?”巴杜瓦也有点兴趣。

“然后就组织了两位俄文教授论证‘世界上存在着腐朽没落的资产阶级爱情以及健康新生的无产阶级爱情,两个爱情截然不同,拼写当然不一样’。”范含说,“文章清样送到斯大林手里之后,斯大林批示:‘笨蛋!这是笔误!’”

两人大笑。

“那里可是苏联,咱们这是美国。”蓝蓝笑完,接着问。

“天下乌鸦一般黑,”范含说,“世界上的官僚主义一共就一种。”

“还继续么?”巴杜瓦问,“发言的都跳过去了。”

“上午的日程快完了吧?”范含说,“估计该吃饭了。”

“对,还差一段。”巴杜瓦说,“执行主席结尾。”

“不用念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范含说,“肯定是‘刚才我们听取了谁和谁分别传达的啥和啥,还听取了谁的啥。下午继续,几点到几点以什么为单位在哪里就啥展开讨论。几点之后在哪里听谁作总结。上午的会就先到这里,休会’之类的。”

“没错”巴杜瓦点头。

“中午他们吃的是啥?”范含问。

“希尔顿饭店的法式大餐。”

“好奢侈啊!”范含吹了声口哨,“你看我,两年多以来一直在吃某人准备的饲料。”

砰!

“我错了,”范含揉着鼻子说,“中午咱们去吃法式大餐吧,我请客。”

“这还差不多。”

“继续,”范含对巴杜瓦说,“讨论呢?”

“呃……讨论地点就是希尔顿饭店。”巴杜瓦说,“吃完饭,先打着饱嗝聊天,然后分成四人一组打桥牌。”

“唔……那总结呢?”

“前面是废话,最后,总经理又强调了两句,每句有五页纸。”巴杜瓦说。

“然后散会了?”

“嗯,散会之后按照日程还安排了一些文化活动。”巴杜瓦说。

“什么?”范含问。

“不知道”巴杜瓦说,“我没跟着去。”

“那他们去了哪儿?”范含问。

“一帮人开车去了纽约市内,”巴杜瓦说,“找了家俱乐部。”

“哪一家?”范含问。

“就是上次你拜托我帮你办一张贵宾卡的那一家。”

“知道了。”范含摆手制止巴杜瓦。

“到底是哪一家俱乐部?”蓝蓝问,“我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吧,”范含劝道,“反正我办了卡之后还从来没去过。”

“既然没去过,”蓝蓝问,“那你办卡干什么?”

“一时心血来潮,顺手就给办了。”

“听艾萨克说是你拜托他帮忙办的呀?”蓝蓝问,“这可不能算是‘顺手’吧?”

“你就告诉她吧!”巴杜瓦插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要不你说,”范含开口,“本来就是你介绍给我的。”

“还是你自己说吧,”巴杜瓦把球踢回来,“反正是你自己的麻烦。”

“就让你说!”蓝蓝直直的盯着范含。

“好吧,我说。”范含举手,“是‘黄金俱乐部’,刚刚成立没多久,正在打广告降价促销中。”

“黄金俱乐部?”蓝蓝奇怪,“我怎么没听说过?”

“名气并不大,仅仅是圈子里面有些人知道而已。”巴杜瓦说。

“哦~?”蓝蓝拖长声问,“里面主要都干些什么呀?”

“你跟她说吧,”范含对巴杜瓦说,“我又从没去过。”

“还是你自己说吧,我也没去过。”巴杜瓦又把球踢回来,“再说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就让你说!”蓝蓝直直的盯着范含。

“好吧,我说。”范含无奈,只好委婉的解释,“对这帮IBM的官老爷来说,黄金俱乐部可是纽约一景,著名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