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寻医上蜀

雨过天晴,大雨后的朝阳显的异常清晰明亮,尤其是一夜的大雨,憋闷了好久的春姑娘终于厥起小嘴,自顾自的哼起歌来。久经严寒的成都府也蓦的生活起来,大街小巷的人群熙熙攘攘的烘托着城市的繁荣。

忽然,热闹的人群惊讶起来,大家都张大嘴巴的看着街道的尽头。没有别的,只是一匹高头大马缓缓的从那头渡来,慵懒疲倦的步伐中,湿漉漉的滴着血迹,马背上的人儿早已瘫如烂泥。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不知是谁扔出了一句:“咦?那不是前几天蜀道落里那匹梨花白吗?”

蜀道楼,成都府第一酒楼,初晨的时刻是用来让酒楼休息的,尤其在这个寂寥无人的的日子里,掌柜的无所事事的坐在台前打瞌睡,时而瞥一眼那位坐在窗口喝茶的青年。

位子是好位子,日暖风清,人是俊人,精实干练。游虎并不会品茶,只是一口接一口喝,明媚的阳光贪婪的贴在他那张朴实的脸上,让身穿猎衣的他看起来多了一丝安详,门外忽的噪杂起来,游虎不由朝那方看去。

“掌柜的!”老马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掌柜的淡淡的看他了一眼,问“出什么事了?”

老马气喘吁吁的答道:“那客官等的人回来了,呼呼。”话没说完,只是喘着。

“好事啊?那么惊慌干嘛?”掌柜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老马,有点愕然。

“可是,那客官好像好像....”老马说了半句,忍住喘了几口气,赶紧凑近了低声说道:“死掉了”。掌柜的一惊,失声道:“什么?”

“就在门外,掌柜的你自己看?”老马低着头回道,说着看了一眼游虎:“那位客官怎么办?”游虎正警觉的看着他们,忽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起身跑去到了门外,掌柜的脸色十分的不好,拉着老马就往外走:“去看看。”

门口已经是聚集了很多人,大家一路尾随至此,这时候更是指指点点,议论着马背上的伤者,白马不安的蹭着蹄子,雪白的鬃毛抖着雨露,似乎从未受过如此众多的目光的灼烧,颇不自在的转来转去。伤者伤的太厉害,一身的鲜血已辩不清原来衣物的颜色,湿漉漉的滴着血水,此刻软绵绵的瘫在马背上,更听老马探过气息后说这个人已经.......

天和清风,微微掀起那寖了鲜血的薄纱,一身衣物已是褴褛不堪,撕裂烧痕比比皆是。更是遮不住那具细如春柳的少年体格,一截修白的后项,显示着少年伤前的风姿,让人无不呔息天折才俊。

“让开”!游虎一声大喝,猛的冲到马前,一把抓住伤者,轻轻抬起他的头,湿漉漉的头发下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白的让人头皮乍疼,众人不禁后退扶胸,不是易又是谁?游虎吓的心头一震,一把抱起少年,吼向掌柜的“找郎中”。便飞奔向酒楼跑去。

掌柜的亦不敢怠慢,立刻传去城里的郎中过来。一直忙活了半日,却终是无果。

午后,山村小路,一辆马车安安稳稳的小跑前进着,马还是那匹马,矫健的身躯透露着力量的奔放,游虎持着马鞭,心事重重的靠在那车上,时不时用鞭头敲敲马背,算作摧马。日上正头,火燥燥的烤,好像很仇恨昨天的大雨的风头,势必要蒸干所有的水分。

游虎很无力,满面忧心忡忡。前方有个一个小小茶棚,捎带着卖些少量的食物,安静的躲在几棵老树下,给人一股放松的情绪。游虎被这烈阳烧的受不住,便歇了马,下了马车,要了凉茶,猛地灌了两口。

几位郎中说京城最好的郎中该是江湖上盛传的玉针郎中林逢春,相传此人回天有术,一盒灸血针活人无数,人谓玉针郎中。小易一身伤势已经极是吓人,再加上许多处要命的内伤,似乎还炸过。寻常人已经听不到气息和脉搏了。幸亏请的那几位都是老郎中,还能号出少年还是有几分十分微弱短促的脉象和气息。

掌柜请的已经是名医了,却还是束手无策,不知道那位传说中的人物能不能救他一命。只能庆幸这传说中的蜀山群英聚会,让这位名医也来到了蜀山。可是能不能找得到,依然是个问题。

想到这里游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放下茶碗,从怀里摸出一张树叶,上面刻着几个字:“医术不济,另请高明。”明显有人提前给小易看过伤,那小易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呢?他前几天还好端端,不过去眉州看看,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寻剑发生了争执?而那位给他验伤的人又是谁呢?游虎摇摇头,满腹的疑狐让他不由的一口气又喝下了一碗的凉茶得以压制。

“小二,两碗凉茶,一个包子。”游虎闻声而望,只见一个衣衫破旧但是却很干净的一位书生,身上还披着一件陈旧的赭青色长衫,长衫上仍是补丁连连,却也一样收拾的干净得体,此刻穿在书生身上非但不显得寒酸,却是没来由的多出一股俊雍之气,款款有度,落落大方,给人一种不卑不亢的感觉。

更令游虎赞叹的是书生对面的那个小书生,也是一身赭青色小长衫,也是阵脚密缝,生的是唇红齿白,月眉星目,虽然只有十岁左右,仅仅是那么一坐,却是颇有大家的气度,定是那书生教导有方,才出了如此俊秀的后生。游虎不禁一阵感叹,那二人如一阵春风,暂压了游虎额头上皱纹。

“爹,你请。”那小童见茶水已好,做出让礼。

书生唇角一勾,绽出满脸的满意之色,慢慢的端起茶水,轻抿一口,开口道:“你也喝吧。”说罢拿起桌子上仅有的那个包子,分成两半,一半递与那个被唤做之上的小童,一半留与自己填肚子。

游虎一呆,回头喊向店家:“来两笼包子给那对父子,帐钱在这”。说罢,放在桌子上了一吊铜钱。

有生意没有不高兴的,店家乐呵呵的端去了包子,回来时顺手拿走了银钱。一个小小的茶棚,就这么两桌客人,书生举杯做了个敬礼,毫不客气的拿起了筷子。

游虎本有意结识,以为二人肯定会一番谢辞,可看到二人如此平常的反应,并如此坦然受用,倒是吃了一惊,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头脑发热,摇摇头,继续喝了两口茶水。

起身便走向马车,正欲驾车上路,一抬头,却发现那书生却是正微笑的站在自己旁边,不禁一惊。再看那小童,却是仍在那里吃茶,再看书生,书生仍是笑,游虎恍然间觉得这一笑已抵得过千两纹银。

“兄台可有难事?”书生不经意的问出了一句,也如一阵清风吹走了游虎心头的虚幻感,轻轻的把他拉回了现实。

“哎,”游虎不觉心头一沉,叹了口气。

书生还是笑笑,双手一背:“可是在寻名医?”

游虎不禁眉头一挑,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书生,忽然想到,难不成,那些郎中已经托人联系到了林郎中前来接应?否则也没有谁知道自己的事啊!越想越是,赶紧抱拳道,“请问你可是玉针郎中林逢春林神医?”

“呵呵,”书生闻言笑着摇摇头:“我只是一个路人,只是看小兄弟神色忧虑,碰巧猜的。”

游虎不禁一抬眉满脸疑惑,书生又笑笑说,“蜀山群英聚会,京城名士自然不曾漏缺,不过这天下能看病的可不止玉针郎中一人。”

游虎迷惑的看了看,忽然面露喜色,刚想说话,却被书生抬手打断了:“我并不是郎中,只是除了林逢春,这天下还有两位不世出的医术高人,只是江湖上虽然盛传其名,其人却极少出入江湖,所以人们很难想到他们,不过此次江湖异变,前些日子书生曾有幸目睹其中一人,想必也是去了蜀山,多一个高人便多一分希望,书生也只能盼君早日得偿所愿了,”

“哦,可是......”游虎虽然也略加开怀,可是毕竟那高人是谁,自己都不知道。

书生看了看游虎迷惑的眼神,笑道:“这两人的名号是起死菩萨回生佛,起死菩萨是一位身着玄衣的负琴女子,名号音奴,回生佛是一位衣衫褴缕的和尚,名为渡我。”

“等等,”游虎突然打断了书生的话,书生却是不恼,似乎刚好说完就等着游虎插话:“先生之前见到的,可是起死菩萨音奴?”

倒是出了书生所料,眼神里不由的泛起一丝惊讶,微微点头,等待着游虎的解说:“前些日子我和马车里的这位朋友在京城见到过这么一位奇怪装束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你说的起死菩萨,对了,她是不是有一双....令人....令人...萌生苦难的眼睛?”游虎思索了半天只是想出了这么一个不达意的词语。

但见那书生一听,脸上倒是渐渐惊喜起来:“看来你朋友真的福大命大。不过近日蜀山并不太平,守卫较严,这里有一份云中小笺或许可以帮你免除一些口舌之烦。到此书生就不多话了,小兄弟赶紧启程吧,救人事大。”

“太感激了。”游虎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接过小笺,只想赶快上路到达蜀山把起死菩萨和回生佛给揪出来。“可是,先生不也去蜀山吗?尽然顺路不妨搭个伴吧,先生见识广阔,也许我朋友的事情还要多多麻烦。”

“客气了。”书生又是笑笑:“有用的我也就说完了,剩下的只能靠运气,我和之上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完事之后才能去蜀山,你要赶时间,就不必陪我们绕路了。”说罢,也不做辞别转身便走了回去,拉过那名唤做之上的小童收拾桌子上的包子做干粮,收紧了自己肩上的那个大大的褡裢里,一切都显得极其自然。

游虎可没他那么好的变化风格,傻乎乎的跑过去,抱拳道:“今日也互相援手解难,也算朋友一场,还望请教先生大名?”

谁知书生头也不抬,似乎这桌子上的包子不是游虎请他吃的,而是他自己买的一样,淡淡的笑道:“一个落魄书生,何谈名讳,有缘再见吧。”说罢,便拉着小童慢慢的朝游虎来时的路上走去,动作虽慢,却似乎不容挽留。

游虎木呆呆的看着二人飘然而去的背影,不禁觉得有些失落。良久,才长吁一口气,摇摇头跃马上车,一路烟尘向蜀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