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交锋
初春寒凉的冷雨之中，两个老对手相对而立，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只有极尽肃杀的沉默。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他们便狠狠撞在一起，不掺丝毫花哨的天威功法、白刃相向的战斗就此拉开序幕！
荒无人烟的村落里，两位同是修罗初境、同样在失踪者中极负盛名、同样精于肉搏的战斗大师全力对砍。淋漓刀光漫天散射，招式余威暴虐横流，将残破的巷陌切得七零八落，在写实的画风里添了抹玄幻色彩。
遥想过去几年中，两人曾不止一次交锋，若单论个人武力水平，曹鹫起初占有绝对优势，曾经力撼青藤三巨头不落下风。其后李暮雨奋起直追，逐渐有了抗衡的资本，却从未在真正意义上赢过曹鹫。
曹鹫尚有自知之明，深知无论格局与手段、抑或是能够调动的力量，如今的自己都远不如李暮雨。可唯独武力方面，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自己可能会输给一个只会傻念书、上学时候连架都没打过几次的小怂包。
怀着盲目的自负、以及源于心底的恨意，曹鹫须臾间热血冲顶，一时间只想着战个痛快，遂抡起镰刀对着李暮雨一顿猛劈。自打晋入修罗境，他的实力爆炸式增长，本以为能够轻松碾压，却没想数十招后仍是旗鼓相当。
曹鹫的巨镰越抡越快，招式的力度越来越猛，步伐也越来越有侵略性，几乎用上了毕生武学造诣，却始终都没法占到半点便宜。待到百余招后，他终于心有不甘地认识到，李暮雨的武艺同样有精进，如今竟是与他不相伯仲了。
曹鹫意识到难以取胜，盲目的热血开始降温，继而想起自己是在逃跑，乃至性命都在对手一念之间。念及此处的他不再恋战，巨镰舞成了旋转的风车，待将李暮雨强势逼退后，便一跃冲向远处的空地，天威能量也开始在体内翻涌。
曹鹫的眉心碧蓝闪耀，幻化出古怪的修罗印，乍看像是跃动的火苗，细瞧则宛如狰狞的鬼脸。伴随着修罗印的浮现，他的掌心也冒起火焰，猩红的外焰活跃且狂暴，黑色的焰心看上去则宛如流体。
“去！”
曹鹫脚步不停，手腕朝身后猛地一抖，一枚火球便呼啸着飞出，携无匹之威悍然轰向李暮雨。望着在视线中急速放大、裹挟着致命能量的火球，李暮雨的面色却毫无波澜，眉心亮起醒目的闪电符号，继而有咆哮的雷龙凭空出现。
“哈！”
李暮雨躬身屈膝，挥出一记腾龙奔雷拳，紫中带蓝的雷龙便仰天长啸，携实质般的龙威扑向黑红火球，伴随着骇人的巨响，火球与雷龙双双湮灭，几乎将周遭区域抽成真空，强悍的余波宛如炮弹炸裂，将地表的万物崩得满目疮痍。
“滚！”
曹鹫一击未果，脚下丝毫没有减速，同时牙关紧咬举起双手，周身灵纹主脉登时煜煜生辉。伴随着灵能的过载运转，周遭空气迅速开始升温，继而有缥缈的虚影升腾凝结，化作巨大的炎魔扑向李暮雨！
“破！”
李暮雨紧跟曹鹫，眼见对手灵能过载，也毫无保留地开始运功，并同步解放了眉心的修罗印。灵能过载运转的同时，含苞的蔷薇芬芳吐纳，三条雷龙也于眨眼间成形，咆哮着冲向张牙舞爪的炎魔。
犹记得大半年前，李暮雨便是拼尽全力，也只能召唤出一条雷龙。如今他晋入修罗境，腾龙奔雷拳威力倍增，而在眉心的花苞浮现之际，雷龙体内的蓝光也愈发明亮，散逸出更加精纯的摄人威能。
三条雷龙冯虚御风，将炎魔的虚影撕得粉碎，引发了堪比火炮的爆炸，余威则径直轰在曹鹫身上。雷霆交错之间，一道人影旋转着飞出，狠狠撞在一堵废墙表面，随即顶着烟尘蹒跚起身，略显狼狈地继续往前跑。
“呸！软蛋！”
曹鹫挨了一记重击，虽然落得灰头土脸，却意外地无甚大碍，就只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在他破碎的衣衫之下，有银灰色暗芒缓缓流溢，细看竟是一件古怪的防护服，拥有液体般的质感和金属一样的外观。
新东家提供的辎重里，绝大部分都是破烂货，而这件防护服却是例外。曹鹫曾私下做过测试，发现这防护服效果极佳，不仅能够抵挡常规子弹，甚至可以削减灵能功法、尤其是天威功法的杀伤力，所以便套在身上当做保命道具。
置身危险的战场，再次验证了防具的强度，曹鹫的步伐更加肆无忌惮，全力逃跑的同时还不忘嘲讽。至于李暮雨那边，见状则狠狠呼了口浊气，左手食指使劲抵住自己的眉心。
李暮雨的眉心处，含苞的蔷薇正自沉眠，一按之下却极限盛放，于天地之间尽情舒展枝桠。至于这位施术者的瞳仁，也在刹那间染上一抹纯白，自深邃之中透出缥缈的圣洁感。
“嗯？！”
明明是道清淡的气息，曹鹫却蓦地如芒在背，周身汗毛根根竖起。先前这些年里，他虽然视李暮雨为对手，却从不觉得自己单挑会输，而如今也头一次真正感觉到了危险。
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曹鹫放弃了隔空对轰，灵能护体霎时间全开。纵是有防护服加身，他仍不敢有丝毫怠慢，在废弃的村庄里左串右跳，不时用余光观察李暮雨的动作。
至于李暮雨那边，既没再保持灵能过载，也没再使用腾龙奔雷拳，就只用右掌追逐着曹鹫鬼魅的身影。待最终稳稳锁定目标，他才流畅地灵能外放，打出一串朴实无华的掌心雷。
雷球蓝紫相间，表面覆着无色光晕，彗星般划破冰冷的空气，不差分毫地轰在曹鹫的身上。面对腾龙奔雷拳的余波，防护服还能够起到作用，此时却犹如雨中的麻布，被倾盆的纯粹能量渗透洞穿！
“噗！”
曹鹫口鼻飙血，灵能护体蓦然崩裂，几乎瞬间失去平衡，在空中抽搐着翻转几圈，如断线风筝般撞进一间瓦房。还没等他挣扎起身，便被扑面的毒雾熏到窒息，而下肢也同时失去了知觉，竟是被一记凶悍的冰冻术定在原地。
“齐活！”水粼与荀焱枫接踵而至，配合默契地控制住曹鹫。
“搞定！”韩晴紧随其后，抖出一道灵绘皮纸，给曹鹫加了道束缚。
“快撤了。”上官凝漪飘到李暮雨身后，将枯荣气灌入男友体内。
“嗯。”李暮雨轻轻点头，抹去嘴角的血迹，缓缓撤掉周身灵能。
修罗印消散之际，李暮雨的瞳色重归漆黑，先前那抹纯白消失无踪，随之而来的则是强烈的透支感，刚刚抹掉鲜血的嘴角再度殷红。所幸有枯荣气加持，他不多时便缓过劲来，给了上官凝漪一个浅吻。
“雷霆蔷薇，恐怖如斯。”
上官凝漪目光游移，瞥了眼防护服完好无损、却依旧被雷能轰得半死、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曹鹫，又瞅了瞅男友苍白的脸，只觉这修罗印确如其名，无论是强度还是副作用，都与最初的寓意和寄托完美贴合。
“叠甲死路一条。”
李暮雨做过测试，早知蔷薇完全绽放时，自己的雷能会获得加持，具备无与伦比的穿透力，面对防护服本就是对症下药。至于“伤人先伤己”的副作用，倒也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所以听女友这般调侃，他便只是谐谑一笑。
“审审吧。”
对于曹鹫投靠潜伏者后，到底给人主交了多少底，荀焱枫自是相当关注，眼见形势得到了控制，便在旁边催促了一句。水粼闻言素手轻扬，给曹鹫灌输了些许生机，待确认对方不会马上死掉，便给李暮雨让出一块空地。
“交给我。”
李暮雨闻言和善一笑，俯身蹲到瓦房的废墟里，给曹鹫的口中塞了块布。迎着对方满是威胁之意、却又显得色厉内荏的眼神，他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浓烈，指尖也滋啦啦地冒起了电弧。
身陷泠雨的这些年，李暮雨得夏琼指点，又有很多次亲身实践，已能算得上刑讯逼供专家，很懂得利用自身功法的优势。得益于他的优质服务，惨烈的哼唧声很快便响彻小村，过得许久方才重归寂静。
“怎么样，想清楚了么？”李暮雨笑得灿烂，伸手扯掉曹鹫嘴里的抹布。
“我说......我说......”曹鹫哆嗦不止，浑身狂冒虚汗，再不见桀骜之意。
“嗯，从回国开始。”李暮雨满意地散掉电弧，搬了几块砖头坐到旁边。
“刚回国的时候......呃......啊......噫！”
曹鹫受形势所迫，刚准备要交代问题，某一刻却突然间僵住，眉心毫无征兆地冒出一朵并蒂黑莲。仅仅片刻功夫，黑莲便迅速开始绽放，眨眼间便占据了整个额头，所经之处肌肤爆裂鲜血喷薄！
“欸！小心！别让他死了！”
水粼见状目光骤冷，尖叫着高高举起手掌，狠狠拍在曹鹫的眉心。上官凝漪也醒过神来，周身枯荣气滚滚溢出，与母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控制住了疯涨的并蒂黑莲。
“鬼东西，还挺猛......”明明是冬春交际，水粼却落得呼哧带喘，毫无形象地坐到一堆烂木头上。
“这就是他晋升修罗境的代价吧......”上官凝漪同样香汗淋漓，只觉体内枯荣气被耗掉大半。
“这德性还能审么......”望着口眼歪斜、嘴角不停淌口水、脖颈青筋暴起的曹鹫，李暮雨禁不住有些含糊。
“我俩先试试......”水粼不敢耽搁，只与上官凝漪休息片刻，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