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全国各地（二）
深夜。
清渠村。
这里位于首都远郊，几乎与红陵省接壤，不仅地理位置极为偏僻，就连存在感都相当稀薄，平日里很少有外人光顾。值此夜深人静之际，村里的居民多已安寝，道路上看不见半个人影，而一群执法者却悄然靠近，围住了这座黑灯瞎火的小村。
调查员们数人一组，风衣下方鼓鼓囊囊，赫然是新款人体助力护具，兼有军方提供的贴身隐蔽服。他们攥着大口径手枪，腰间的手雷暗芒流溢，后排更有狙击手严阵以待。至于队伍里的精锐，除了常规装备以外，也都各自带了趁手的灵兵，领头的几个还扛着便携式探测器。
一众风衣之间，几套劲装格外惹眼，赫然是四十一局任务部的成员。他们的装备看着更先进，也没有穿戴沉重的防具，有人捏着乌光四溢的小球，有人就只在指尖挂了个指套。大队人马的后方，还有一辆涂着迷彩的运输车，感知屏蔽器反狙击设备便携式榴弹炮一应俱全。
“一会儿您坐镇指挥吧。”步无双趴在墙头，压低声音嘀咕道。
“您都来了，哪儿有我指挥的份儿。”方身正蹲在旁边轻笑摇头。
“手痒痒，想活动活动，劳您受累了。”步无双自顾自掏出头套。
“您这？”
“仪式感。”
“......行吧。”
为对付首都周边的潜伏者，无论邰星河还是范英，前期都做了大量准备。本次行动规格颇高，前期布置时也严格保密，可一旦真刀真枪拼起来，便也不再需要隐藏身份。此时见步无双这般入戏，方身正便也不好再推辞，于是随手激活报话器，利落地开始布置任务。
为保证行动安全，方身正曾找到研究院，讨来了先进的{神目}系统。可眼下全局集体出击，{神目}系统借给了别的大队，令他只得使用传统侦查手段。所幸在场的精锐能力出众，仅仅依靠老式探测器定位，也能高效地履行职责，不过半小时的功夫，侦查工作便即完成。
侦查结果显示，清渠村里面的潜伏者，主要集中在东部的平房区，虽不清楚装备方面的情况，但从修为来看普遍是虾兵蟹将。另有一伙人盘踞在西边，占据着一整幢独栋别墅，目测灵元期高手超过两手之数。至于村北的大棚区里，则充斥着一股缥缈的气息，应是有修罗境强者坐镇现场。
那股气息敏锐且警惕，纵有收敛却依旧清晰。
侦查人员为防打草惊蛇，便没有太过接近大棚区。
就只模糊划定了对方的位置，随后将相关情报呈给方身正。
根据侦查人员的反馈，结合敌我双方的特点，方身正迅速拟定计划，与步无双展开了讨论，即平房区潜伏者众多，且平均实力不算太强，可由超能人口局二大队负责，别墅里的刺头则应交给四十一局处理。至于如何处理那位强者，他同时提出了两种方案，即要么集中优势力量围堵，要么直接从远处火力覆盖。
对执法者来说，第一种方案是惯用手段，可倘若不以生擒为目标，那么在面对修罗境强者时，火力覆盖的危险性明显更小，更容易保证己方人员的安全。至于这种方法的缺点，即是会产生较大的破坏，可能会误伤无辜的村民，同时一旦目标足够走运，侥幸躲过了第一轮轰击，则有可能直接脱离掌控。
“老百姓住的地方，收着点儿好，别整太鲁了。”步无双没怎么犹豫，便选择了第一种方案。“何况咱们这点儿榴弹炮，搞个定点清除还凑合，覆盖不了多大范围，回头人再给跑了，我去会会他吧。”
“嗯，那您千万注意安全。”方身正闻言点了点头。
几句话的功夫，方案便即敲定。
在方身正的指挥下，运输车开往东南方向，停到了一座矮丘附近。留守的调查员登上丘顶，负责在制高点总览全局，并维持感知屏蔽器的运转。其余人马则兵分三组，第一组由步无双带队，率先潜入村庄制住南部区域，在没有引发半点骚动的同时，开辟了一块可进可退的缓冲地带。
前期布控既已落位，其余人便迅速跟进，成员较多的第二组取道向东，在那片平房区附近分散开来。至于成员较少的第三组，则悄默声地潜到了西边，包围了仍然亮着灯的独栋别墅。深邃的夜幕之下，一张无形的大网缓缓张开，而被盯上的猎物们尚自浑然不觉。
“三组就位，完毕。”
“二组就位，完毕。”
“各组注意，听我指令。”
村庄外围的矮丘脚下，方身正左手捂着耳机，全神贯注地收听着报告。待到某时某刻，他突然举起闲着的右手，干脆利落地打了个响指，中气十足的声音也随之灌入对讲机。
“行动开始！”
……
“轰！”
命令下达之际，宁静瞬息崩碎。
小村东部巨响迭起，兼有夺目怒焰窜上半空，正是接连炸裂的高爆手雷。调查员们一拥而上，鱼贯钻入狭窄的巷陌，冲进火光肆虐的院落，平房区内突然间枪声喧哗。
同一时刻的小村西部，别墅的灯光蓦地熄灭。
“嗯？！”
别墅一层的客厅里，几名潜伏者盯着电视，懒散地陷在沙发中间，正自怠惰地应付着守夜的差事。有个靠窗的壮汉光着膀子，原本正自哈欠连天，见状瞬间清醒过来。待他扭头望去，则见别墅正门大开，有道人影飘然闯入。
“谁？！”
壮汉被吓了个激灵，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下意识抄起手边的棍子，对着门口的人影抡了过去。孰料还没跑出两步，一道寒芒便扑面而来，在他的脖子上划出血线，利落地剥离了筋肉与骨骼。
“噗！”
壮汉身首分离，脑袋旋转着飞向天花板，巨大的身躯受惯性影响，轰隆着往前冲了好几丈，狠狠撞在墙边的餐桌上，带起一阵玻璃的碎裂声，也令一众潜伏者瞬间清醒。
“小心！”
面对快速的明暗交替，便是以异能者的视力，一时之间也难以恢复。一众潜伏者两眼发黑，凭借着本能原地卧倒，直至壮汉的头颅飙血坠落，才依稀看清门口那人像是个老头，手里握着长剑头上顶着羊剪绒帽子。
“抄家伙！”
在场之人都是高手，仅用片刻便回过神来，一边寻找掩体一边拔枪，对着那不速之客疯狂射击。反观门口的瘦老头，一招得手便没再挪窝，右手将三尺青峰竖在背后，左手举起一枚乌光四溢的小球。
“开！”
瘦老头左掌虚握，激活{天障}“丁型”装置，便有透明光幕凭空展开，将来袭的子弹尽数弹飞。几乎同一时刻，有中年男子破窗而入，打了个滚以后迅速稳住身形，抬起带指套的双手点向不同的敌人。
“砰！砰！”
两名潜伏者背靠着掩体，正瞄准瘦老头一顿猛射，手中枪械却突然炸膛，继而哀嚎着摔倒在地。剩下的敌人汗毛倒竖，急忙把手枪丢在地上，抄起灵兵就要上去肉搏，却见那中年男子双手合十，周身灵纹主脉迸发出翠绿光芒。
灵能过载运转之际，诡异气息倏忽蔓延。
以中年男子为原点，呼啸着扑向正前方。
在场的几名潜伏者，大都没到灵元中期，被那股气息糊了一脸，眨眼间便失去平衡感，四仰八叉摔在地板上。唯有一名强者与中年男子修为相仿，竟是强行脱离了施术范围，跌跌撞撞逃向别墅深处，三两步便消失在楼梯口。
“啪！啪！啪！”
一位大婶紧随其后，右手食指连续扣动扳机，臂膀精准而迅速地移动，给倒地的潜伏者依次开瓢。那淡绿流溢的左手，则指向楼梯口的上方，瞄准某个看不见的位置，灵能过载地隔空抓了一把。
“呜！”
别墅的楼梯上，那名潜伏者没跑几步，便感觉心脏剧烈收缩，肺叶也仿佛被火焰灼烧，随即双腿打软磕在栏杆表面。仅仅半秒钟后，便有具尸体从二层滚落下来，将躲闪不及的他撞得跌下台阶。
“咚！”
两道人影嵌在一起，重重跌回别墅一层，撞翻了楼梯口的垃圾桶，而一道火光也接踵而至。触及血肉的瞬间，燃灵弹迸出恐怖的能量，将那一人一尸直接洞穿，眨眼便夺去了生者的性命。
“上来吧！”
二层的楼梯口处，有个小矮子飞起一脚，将另一个死人踢下台阶，又朝对讲机吼了一嗓子。他手上的拳刺犹自滴血，背后则是几道穿劲装的身影，所过之处潜伏者的尸首横七竖八。
住满高手的独栋别墅，正以惊人的速度陷落。
……
“你们守好这里。”
村子南部的缓冲地带，步无双正自闭目养神。
听到不同方向的爆响，则向副手嘱咐了一句。
连枪械和对讲机都没拿，便朝村子北方狂奔而去。
迭起的爆裂声中，步无双一骑绝尘，凭惊人的速度掠过大地，在深邃的夜幕里留下一道残影。他的身材高大魁梧，动作却比猿猴还要灵活，在复杂的地形中辗转腾挪，如履平地般横跨了千百米，须臾间逼近了村庄北部的大棚区。
某时某刻，步无双突然心有所感，在一堵高墙脚下刹了车，后见一道人影从另一侧飘上半空。那是个精瘦的男子，手里攥着一把金属折扇，双脚距离墙头还有几寸之遥，竟是无物所托地悬在半空中。
眼前的这幅场景，很容易吓到普通人，说不得还会被当成神仙下凡。然步无双感知敏锐，在遭遇男子的瞬间，便发觉对方并非无物所托，而是被随心而动的气流包裹，即是高阶风系天威功法“浮空术”。
“什么人？”男子负手而立，脚底踩着空气，眼睛盯着高墙下方。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步无双身姿笔挺，朝男子朗声喊道。
“原来是政府的狗。”男子望向远处的火光，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
作为潜伏者骨干，男子的消息很灵通，早知政府可能会有动作，面对突发情况也不如何惊讶。他观步无双没穿风衣，遇到会飞的自己都没慌神，放眼四周也寻不到同伙的气息，便断定对方是独走的四十一局职员。面对最强执法机构，这人却表现得从容不迫，没有露出半点紧张与无措。
男子心里很清楚，他作为修罗境强者，放眼全国都算出类拔萃，即便碰上一整队调查员，都能够游刃有余地抽身。纵是与四十一局为敌，也只需留神成建制的对手，一介散兵游勇根本不足为惧，料是面前这家伙习惯了虐菜，根本想不到这次会踢到铁板。
男子念及此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看上去既得意又残忍。作为此间最强的潜伏者，他没有立刻去支援同僚，却也没有急着逃离现场，就只翘起二郎腿坐到墙头上，饶有兴致地打量斜下方的对手。步无双见警告无效，也没再跟对手多废话，把袖子往上撸了几寸。
“可别死得太快。”
男子见状笑意更浓，把折扇挂到腰带侧面，弯腰蜷腿地落在墙顶，活似即将入水的运动员，下一刻身体前倾双腿蹬墙，宛如利箭一般射向步无双，眉心则现出跃动的碧蓝旋风，赫然是专属于御风者的风印。伴随着灵能的运转，周遭空气瞬息躁动，化作湍流缠住他的右臂，凝聚成急速旋转的风团。
“哈！”
男子形如浪里白条，身体紧绷成了细线，裹风的右臂笔直向前。在巨大冲力的加持下，那拳头好似装了推进器，犹如炮弹般直奔步无双的面门。面对呼啸而来的攻势，步无双却稳如天火峰，被头套遮住的眉心透出蓝光。缥缈的岚雾倏忽涌起，化作近乎实质的能量墙，将那狂暴的风团撞得支离破碎。
“我去！”
男子被冲击力反噬，旋转着倒飞了出去，在空中连打好几个滚，方才勉强稳住了身形，略显狼狈地落回墙头上。他虽然不以近战见长，可好歹是修罗初境强者，本想一记风拳将对手打趴，孰料堪堪交手便吃了个小亏，在惊愕之余也生出强烈的警惕。
在拉开距离的当下，男子终于得以看清。
阻挡自己的并非能量墙，却是只鸟首蛇尾的旋龟。
至于那蒙着脸的对手，此时也缓缓扯下头套。
宽大的眉心处湛蓝流溢，奇异的修罗印清晰可辨。
是尊双手交叉叠在肩头的无面人像。
周围则有变幻的灵兽虚影生生灭灭。
“卧槽？！”
男子本就惊疑不定，见状登时汗毛倒竖，毫不犹豫扭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