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再临圣宫

一夜无事。

翌日拂晓时分，众人早早醒来。

吃过简单的早饭，便直奔城市中心。

经过一整晚的睡眠，众人的伤势基本痊愈，便是袁仁都好了六七成。可大家担心后面会有恶战，希望袁仁能恢复得更彻底，遂将其强行按在担架上，由几名壮汉轮流抬着走。

其时天空依旧阴沉，众人踩着坑洼的路面，在清冷的城市废墟里疾行，沿途偶尔能看到智慧生物活动的痕迹。柳琴抱着{神目}系统，灵能视界全程开启，却没有捕捉到人类或凶兽的气息。

一行人全是高手，纵是抬着养伤的袁仁，行进速度却一点不慢，加之路上完全没有阻碍，很快便从城市外围突进到腹地。待到黄昏临近时，他们抵达市中心附近，一股莫名的波动也扑面而来。

那是一股强大的、透着诡异的波动。

富有节奏地更迭起伏，随时间推移缓缓增强。

便是研究院的精尖设备，都没法准确辨别出成分。

众人见状心生不详，不约而同地脚底提速，面朝波动的发源之地、也就是玄天圣宫方向拔足狂奔，便是袁仁都从担架上跳了下来。恰逢此时，柳琴突然间抬起手，表示有人类的气息正在靠近。

“基本都是熟人！”

“马落，仇平，郭冲，郝志存，陆莉莉......”

“还有那个，叫啥来着，大高个儿，脸上一痦子......”

柳琴左手按着前额，眉心修罗印碧蓝闪耀，嘴唇噼里啪啦地开合，报菜名般念出一串名字。遥想上次离开泠雨时，她有幸得到风掌门灌顶，领悟了传奇秘术《神目天篇》，感知水平获得了飞跃式提升。如今晋入修罗初境，女子的能力更上一层楼，明明隔着相当远的距离，却似精准知晓了来者何人，脸上也露出难掩的惊喜表情。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脚步不停笔直向前，随后与几名呼哧带喘、神色惊惶无措的男女相遇，只见带队的姑娘正是马落。望着那十多张睽违已久、却如昨日般清晰的脸孔，对面几人不禁愣在原地，马落更是发出一声尖叫，两行热泪蓦地涌出眼角，整个人散架般跪坐在地。李暮雨则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近乎瘫痪的女子架起来，扶到旁边的墙墩子上。

“你这是干啥去？！圣宫那边啥情况？！大伙儿都在哪儿呢？！”李暮雨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地连续发问。

“不知道......呼......大伙儿......呼......圣宫......呼......”马落喘得厉害，又被一串问题砸懵了圈，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

“别上火，慢慢说。”李暮雨自知有些急躁，又怕是马落心魔未除，至今仍然在恐惧自己，于是尽可能地放缓语调。

“圣宫那边......呼......出问题了......我出来......呼......找人的......”马落的气息依旧急促，可思维好歹恢复顺畅，便将情况如实道来。

按照马落的说法，目前失踪者的主要力量，大都聚集在玄天圣宫附近，另有几百号人分散在市区外围。从前天晚上开始，圣宫便似出了问题，起初只是轻微的异常，可时间越久便越是明显，同时根本找不到具体原因。

鉴于情况古怪，白勋和赵霜简单商量后，便朝各个方向派出联络队，想把相关情报通报给大家，并打算将骨干们叫回圣宫，至于马落带领的几名男女，便是其中一支送信的队伍。

听了眼下的状况，李暮雨当机立断，命令仇平等人继续任务，自己则背上脱力的马落，与同伴们加速赶往玄天圣宫。马落趴在李暮雨身上，不多时逐渐缓过劲来，便开始补充更详细的信息。

马落告诉一行人，上个周期结束前，数千失踪者兵分两路，去往泠雨大阵的两个阵眼，成功躲过了致命的灵霾虹吸。待新的周期开始后，大家才陆续离开山地森林，返回位于城市中心的玄天圣宫。遥想前年初冬时节，随滚滚灵霾入侵泠雨的，还有数不清的低级凶兽，其中很大一部分都集中到了城区。可面对作战经验丰富、成建制的失踪者精锐，这些怪物已然构不成威胁，最终纷纷沦为人们的储备物资。

失踪者们精诚协作，很快肃清了城市地界，并在圣宫设立大本营，同时基于对形势的理解，也确定了新的工作重心，即在信使们返回泠雨前，尽力做好整体环境的净化，为镇压魔种进行准备与铺垫。鉴于新的周期开始后，泠雨各地再度出现凶兽，且外围通路也陆续开启，赵霜便提议重建巡逻队，目的是保持常态化狩猎，在充实库存物资的同时，降低游荡凶兽带来的威胁，从而避免不必要的人员伤亡。

对于这个提议，白勋第一个表示赞同，并希望提高外出频率、尤其是远郊一带的巡逻力度，旨在及时搭救那些刚被绑架、在泠雨里面瞎逛的倒霉蛋们，以便继续充实己方的人员力量。可赵霜却坚持认为，倘若信使们一切顺利，国家想必很快会开始行动，绑架问题会得到根本性解决，也就不会再出现新的受害者。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时间证明了赵霜的猜测，却也引发了意想不到的问题：没了失踪者，却来了敌人。

“有多少人？什么水平？”李暮雨眯起眼睛，微微攥紧马落的腿。

“别紧张，解决了。”马落拍拍李暮雨的脖子，示意对方放松下来。

马落告诉李暮雨，敌人自称为“神卫”，既有货真价实的潜伏者，也有要钱不要命的雇佣兵。作为一批专业打手，这些人有组织有实力，全部装备现代化兵器，且来此的目标极为明确，即杀害留在泠雨的失踪者。

首批“神卫”来袭时，那些身处城区外围、势单力薄的失踪者首当其冲，于措手不及之间接连出现伤亡。所幸敌人数量不多，携带的武器相当有限，加之对泠雨不太熟悉，沿途每每被凶兽牵制，导致还没深入城区便耗尽弹药。

相比于长年泡在泠雨里、修为火箭飙升的失踪者，敌人的修为明显不够看。没有了热兵器的支持，“神卫”们很快败下阵来，待领头人被活捉以后，这批杂牌打手的底细、乃至人主背后的布局，便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

基于先前的教训，白勋赵霜等人未雨绸缪，充分运用主场地利优势、乃至守护者留下的遗泽，有针对性地设置了应对手段。从那以后，又有几批“神卫”陆续来袭，却无一例外地被失踪者们碾压。

“解决了就好。”李暮雨嘴上这样说着，表情却不见太多好转，目光始终盯着前方的楼群。

“你说的问题，就是这个吧......”柳琴的感知敏锐过头，被远处的波动扰得心慌，手掌略微用力地按着胸口。

“不是，下午我出来，还没有这种感觉呢。”马落闻言摇了摇头，同样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李暮雨没再多问，双臂箍紧马落的腿，脚底踩着闪耀的雷光，动力全开地奔向前方。

掠过死气沉沉的楼群，跨越黄沙飞扬的旷野。

远方现出高耸的石墙，圣宫地界已近在眼前。

众人一路紧赶慢赶，飞驰着冲向圣宫西侧，只见高墙脚下黑影窜动，赫然是一大群坐立不安的男女。望着由远及近的一行人，数千失踪者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山洪般的惊呼，如暴走的蚂蚁般纷纷冲了过去。

“嘿！”赵霜激动得浑身哆嗦，几乎忘记了如何说话，就只用力拥抱了李暮雨，并与唐威和聂宸渊狠狠对拳。

“师父！吉婆婆！”丁忆冲刺跪滑，扑倒在白勋和吉秀娟面前，后被两位热泪盈眶的老人使劲拉了起来。

“娘！”鲁力犹如一台拖拉机，轰隆着冲到人群后方，激动地抓住鲁大娘的肩膀，强悍的声音没来由地战栗。

“呜！”杨小暖红着眼圈，一头扎进柳琴怀里，瘦弱的身躯颤抖不止，哭声里透着难言的惦念与委屈。

“上官姐姐！我二哥呢！”宋芸急切地左顾右盼，眼见童奕聪不在队里，便拉着胡鑫凑上前去，拽住上官凝漪问东问西。

“你们可算回来了......”苗倩倩竭力控制着情绪，想要摆出从容的笑颜，却仍旧有些难能自已，表情扭曲得厉害。

失踪者们里三层外三层，将李暮雨一行团团围住。

多数人根本挤不到近处，只能透过缝隙远远观望。

庞丹丹攥着吴大姐的手，一张大脸乐成了向日葵。

吴远群和老王四目相对，各自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佟叔与文姨沉默相拥，庆幸之中却隐有纠结。

至于寻不到姐姐的廖人杰，就只失落地躲在角落里面。

千百男女千百表情，皆是平凡的众生相。

遥想前年冬天，信使们背负着崇高使命、承载着沉重的期盼与惦念，在某个夜晚离开玄天圣宫，历经千难万险后回归祖国，旨在揭露潜伏者们的阴谋，以及寻找镇压魔种的方法。

恍惚间四季轮回，留守的人们前仆后继，以血肉之躯筑就高墙，顽强捍卫着世界的桥头堡，而信使们也同样不负众望，终于在四百多天后的黄昏，带着太昊令与援军凯旋归来。

数百个昼夜的更迭，其中自有可歌可泣的篇章、乃至永垂青史的绝壮史诗。可鉴于情况紧急，李暮雨便率先中断寒暄，三言两语说明了外界的形势，并向留守的同伴们询问情况。

面对李暮雨的问题，白勋没有立刻回答。

就只转身望向高墙，指了指最近的缺口。

视线所及之处，缺口氤氲升腾，似与昨日无异。

细看之下却能发现，氤氲背后灼热升腾，仿佛有火焰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