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门前

“给。”李暮雨捏住一枚戒指，塞进苗倩倩手里。

“这......”苗倩倩捧着戒指，目光凝滞了一瞬。

“帮你姐姐拿着，回来跟你细说。”李暮雨嘱咐道。

“嗯，好的，等你们打赢了。”眼下情况紧急，苗倩倩没再追根究底，就只懂事地点了点头，随即又似想起了什么，几度欲言又止后轻声开口。“对了，这次回去，找到答案了么？”

“找到了。”李暮雨抬起手指，点向自己的前额。

伴随着灵能的运转，李暮雨的眉心碧蓝闪耀，璀璨的闪电符号蓦然凝聚，继而有含苞的蔷薇花浮现。苗倩倩忽闪着长睫，视线落在那朵舒展纤羽、徐徐盛放的蔷薇花表面，过得片刻缓缓向下移动，便对上那双仿佛了却因果、于深邃中泛着微光的瞳仁。四目相对之际，女孩不自觉地弯起嘴角，俏脸上洋溢着难以描述的通透感，仿佛突然解开了某个难以释怀的心结。

“恭喜你。”

“谢谢。”

“回头也跟我说说她的事儿。”

“没问题，早就想跟你说了。”

“嘻......”

“呵......”

李暮雨露出笑容，轻轻拥抱了苗倩倩，接住女孩递过来的、刚刚仔细清洗过的横刀，又将装满燃灵弹的手枪塞进腰间，旋即头也不回地走向高墙的缺口。视线所及的前方，有男男女女忙碌不止，各自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唐威左手叉着腰，右手捏着龙眠臂章，使劲按在自己隆起的三头肌上。韩晴背上《鹏程万里》，将凤羽笔揣进怀里，又随手拎起修长的铁锤。上官凝漪美目轻合，两只手虚握在胸前，温养着掌心的枯荣玄晶。

聂宸渊坐在石头上，将湛辰剑平放在膝头，用石猿毛皮仔细地擦拭，脚边躺着一套小型{神目}系统。柳琴则披着深空之铠，双手放在恋人脖子后面，悉心替对方整理着防护服。

言鹳杵在墙边，左手提着锃亮的步枪，右手攥着研究院给的复合弓，背上斜挎着鼓鼓囊囊的箭袋，让清瘦的身材有些不堪重负。怀络梅却犹自不肯罢休，将一大串手雷排在地上，一颗颗地往恋人腰带上挂。

肖遥掏出褪色的军章，端正地别在左侧胸前，先朝正南方敬了个礼，随后将沉重的盾牌背在背上。荀焱枫和赵霜站在不远处，将彼此的凝霜戒靠在一起，口中念念有词地交流着什么。

翟泓雨蹲在角落里，左手撑着装满灵绘皮纸、变成气球模样的大背包，右手使劲往里塞了几瓶灵墨汁。谭星夜则倚着墙根，握着熊战送的特制工兵铲，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脚下的黄沙。

鲁力拄着撼山锤，蹲在红着眼的鲁大娘面前，静静聆听着母亲的碎碎念。白勋和丁忆一左一右，分别挽着吉秀娟的胳膊，沉默地享受临行前的时光。至于米罡则孑影独立，目光注视着来时的路，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升级版的{天障}丁型，虽然是个人防护设备，可效果不比丙型差。”袁仁掏出六枚金属球，分发给唐威、肖遥、丁忆、鲁力、谭星夜五人。“院里库存有限，总共就带了七个，冲锋陷阵的都拿着，然后李暮雨也留一个。”

“都收拾好了么？”李暮雨接过最后一枚金属球，遂将目光投向夏琼。

“一切就绪，等你发话。”夏琼收好本命飞刀，朝李暮雨竖起大拇指。

“那就准备走吧。”李暮雨拍了拍手，与十八名同伴面向众人站好。

“靠你们了。”吉秀娟没再煽情，就只平静地嘱咐道。

“交给我们。”丁忆使劲点点头，将裂地镐扛了起来。

“一定平安回来。”宋芸咬着下唇，两只手绞在一起。

“放心。”上官凝漪露出浅笑，摸了摸宋芸的脑袋。

“你自己留神。”马落犹豫半晌，还是跟米罡说了句废话。

“嗯。”米罡也没不耐烦，朝马落微微颔首。

“万望珍重。”苗倩倩轻声开口，缓缓弯起右臂。

苗倩倩藕臂蜷曲，将掌心叩在前颈下方，面朝将行的十九人微微躬身。这正是属于青藤的礼节，是对遮风挡雨者的尊崇，是对舍生忘死者的敬意。在女孩的带动下，数千失踪者齐齐效仿，向肩负着人类命运的代表们致意。

其时已近傍晚，厚重的乌云笼罩着圣宫，令昏暗的天空更加阴沉，隐隐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微凛的夜风之中，李暮雨等人沉默地回礼，过得片刻齐齐转过身去，鱼贯钻进背后的高墙缺口。

跨越升腾的氤氲，扑面的热浪悍然来袭，空气中的凛意荡然无存，仿佛咫尺之间便是两个世界。一行人顶着蒸笼般的温度，飞也似地横跨整个墨冰区，来到灵雾区边缘的光膜脚下。

李暮雨运转太昊令，撑起玄妙的移动空间，将十八名同伴罩在里面。一行人钻进黄雾，从灵雾区跑向灵霭区，停在被红雾笼罩的石台旁边，随后被一道光路逐个送上顶部。

站在巨大日晷的下方，李暮雨缓缓抬起右臂，按住石基表面的手印。伴随着轻微的震动，日晷慢悠悠旋转了起来，中心的晷针也随之变换方向，朝封锁宫殿的光罩射出一道光柱。

光柱缥缈虚无，径直落在光罩表面，霎时间荡起阵阵涟漪，可无论如何努力都再也不得寸进。李暮雨对此全无意外，左手攥着太昊令嵌入卡槽，口中念出一段繁琐的道言，周身灵纹主脉蓦地碧蓝闪耀。

伴随着灵能的灌注，李暮雨化作一道炫芒，被巨大的日晷生生吸入，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没了踪影。几乎同一时刻，缥缈的光柱蓦然凝实，强势撕开了半透明光罩，降落在另一侧的地面上。

“呜！”

李暮雨一阵剧痛，视野陡然间天旋地转，只觉自己像一只果冻，身体被光柱拉伸到极致，负压吸入般倒灌进光罩里，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一过程，便仰面栽在灵霭石铺就的地面上。

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后，李暮雨逐渐缓过神来，感官随之恢复平衡。视线所及的正上方，是在光罩表面捅了个洞、形态变得愈发凝实的光柱，末端连着高高在上的石台顶部。

李暮雨眼珠转动，发现自己被流体环绕，正是太昊令撑起的空间。明胶般的流体包裹着他，同样包裹着石台顶部的人们，浸在光柱里的部分绷成细线，倔强地连接着光罩内外两侧，纵是纤如发丝却始终没有断裂。

眼见太昊令运转正常，李暮雨不觉松了口气，随即平缓地催动灵能，对身边的流体施加牵引。在他的努力之下，众人一个接一个被吸过来，各自东倒西歪地仰在光罩下方。

李暮雨深深吸气，不急不慢地撤去灵能，太昊令便直接飞离石台，如磁铁般冲向他的怀里，所过之处光柱迅速湮灭，破裂的光罩也随之复原，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

巨大的日晷归位之际，一行人陆续缓过神来。

恢复聚焦的瞳仁之中，映着不见首尾的宫墙。

宏伟之中透着一股诡异，在暮光下显得莫名阴森。

“从哪儿进去？”赵霜开口发问。

“跟我走。”李暮雨率先行动起来。

跟随李暮雨的脚步，众人一路紧赶慢赶，从宫殿西侧绕到南侧，便看到一扇数丈高的大门。透过虚掩的门缝，隐约能看到一片空旷地带，更深处的景象则模糊不清，另有一股极淡的气息溢出。

“腐化的味道。”上官凝漪柳眉微蹙，露出不加掩饰的反感。

“从这儿往里走，第一站山门殿。”李暮雨轻声嘀咕一句。

早在出海之初，秦曦便告诉一行人，玄天圣宫内部像个海螺壳，是从底部旋转上升的结构，其中设有成百上千的房间，但是最主要的建筑却只有四个：山门殿、桃源殿、龙皇殿、三清殿。

四座大殿自下而上，通过旋转的阶梯接驳，而位于顶层的三清殿，还连着废弃的上古时空通道，也就是如今魔种沉睡的地方。李暮雨心里清楚，人主极可能直奔三清殿，所以根本不敢耽误时间，就要带领同伴们直闯大门。

便在这个当口，夏琼站了出来，伸手拦住众人。

“踏进这扇门以前，先做好心理准备。”夏琼提醒众人。

“到这份儿上了，谁还没个准备......”肖遥摸不着头脑。

“这最后的一场战斗，可能比以往更艰难。”夏琼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