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药膳滋补

之后几日,虽勉强能睁开眼睛,但也是昏睡时辰多,清醒时候少,连皇上和各宫前来探望都赶不上她清醒的时候,这样也好,免去了她要劳心神的应对这些虚假的面孔。太医署的人无论开怎样的药膳帮她滋补,都难维持住她的精神,宫内一时间都在流传着桓郡主恐难活到婚期之时。

雅甚是着急,却毫无办法,连宋太医都连连摇头说桓郡主身子本来就弱,身染媚药还未除尽就劳心费神,他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全凭她心力支撑了。

襄王是在十日后来落雁宫的,也是那夜后第一次出现在落雁宫内,雅待紫圆缺十分和善,让人奉上茶水,遗憾的道:“郡主还在昏睡中,恐难接见殿下了。”

“她又睡了多久?”听紫圆缺的话,他是早就听闻昔小玲重病中的消息,也一直在关注着她的病情。

“子时醒过片刻,紧忙喂她喝了药和补汤,汤还没喝完一半,就又睡了过去。”雅轻轻的说着,紫圆缺看了她一眼,原本雅就不是丰腴之人,十日的时间已经熬的骨瘦嶙峋,锁骨凸起,不时的轻咳着。看来昔小玲的病情让落雁宫众人忧心不已。

“太医可曾开过什么药?”这话不是紫圆缺问的,而是紫圆缺身后站立的人,雅此时才留意到紫圆缺随行的侍从不是常跟在身边的小武,换了另外一个人。

雅一愣,然后回道:“宋太医开的药是惯用的调理滋补药膳,每日午时燃半刻还魂草。”因为是紫圆缺带来的人,所以雅比较放心的悉数回答了。

‘哎’便听那侍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雅有些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侍从虽穿着侍从的衣服,浑身散发的气质却不像是一个侍从,正当她疑惑间,紫圆缺开口道:“这是吴郎中,医术甚是高明,今日带他入宫,就是想让他替她诊一诊。”

雅对着郎中不抱什么希望,太医署的宋太医医术就甚是高明,连他都对昔小玲的病摇头,一个宫外的郎中怎么能诊治呢,若是戈午公子在便好了。雅心里怎么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怕辜负了襄王的好意,便应允了。

郡主的内殿礼数上是不能让外人男子入内的,但今日情况特殊,雅命元宝在前厅外守着,若有情况马上进来通报,便带着那吴郎中入了内殿。

刚一掀开帘子,屋内还未散尽的还魂草的诡异香气便扑面而来,吴郎中微微的皱了眉:“香味怎么没散尽就关窗了?”

雅也闻到这味道了,有些狐疑,“午时明明散尽了,怎么又有味道了?”

吴郎中微思量,道:“还魂草燃了几日?”

“今日是第五日,我这就开窗去。”说着便往宣窗走去。

“不用开了,不是没散尽,这还魂草是虎狼药性,是香气浸到木头内了,你去太医署宋清明那取半两白芍半两贝母碾成粉放到香炉了焚了便可化解这香气。”

雅闻言便命人去取,焚了不到片刻,屋内的还魂草的香气果真慢慢淡了,雅对着吴郎中有些刮目相看,心里甚至已经对他医治好昔小玲的病有了期待。

昔小玲的淡红锦丝纱帐垂着,吴郎中在外看不见里面人的面容,手轻搭在唯一露出的玉臂上凝神诊脉,面色看不出情绪的变化,雅亦不敢出声相询,直到吴郎中起身到窗边的桌案上写药方,她才跟过去:“先生,我家郡主?”

不待她问完,那人边说:“她身子的根基本就差,这么折腾有现在这个状况已经是好的结果了,今日按照药方将药抓好,放在浴桶里药浴半个时辰,明日我来为她施针。”说着将写好的宣纸递了过来,字如行云,飘逸俊朗。

都说字如其人,看着这样的字,雅不由得向着那吴郎中看过去一眼,却只瞧见他的侧脸,眉色如墨黛,鼻挺似远山,看不清瞳色的眸子看的正是昔小玲床榻的方向,若雅没有瞧错,有疼惜的神色从他的眸中一闪而过,待雅想要细探究竟,那吴郎中就转了身往前厅的方向走去:“我明日再来。”

雅跟了出去,吴郎中已经站到了襄王的侧后方,青帽掩去了额头,面容隐在青帽的暗影里,看不真切,襄王也已经起身,道:“我明日派人送些补品过来。”

“奴婢代桓郡主谢襄王殿下。”

紫圆缺一抬手,没再说其他便出了落雁宫,看背影,吴郎中和襄王身量相差无几,有些偏瘦,风度气质虽不及襄王富贵,却也别有风致,真真是有些奇怪。

雅有些纳闷,却也没有细想,便派人去抓药烧水为昔小玲药浴,不知是不是这吴郎中的药浴见了效,昔小玲竟然在每天还昏睡的时间醒了来。

雅欣喜异常,忙端茶上前,昔小玲消瘦的手指如玉筷般,倚坐在床沿上,第一句话是:“宫外有消息传进来吗?”这也是她每日醒来的第一句话。

雅摇摇头,“还消息,小小姐,这些事情不急,等你身体养好些,我们再从长计议。”

听闻没有消息,小玲精神头一下少了一半,“张步青的事情都调查这么久了,也该有消息了,会不会被半路截下来?”想到这种可能,昔小玲顿时担忧了起来。

“不会的,若是被截下来,宫中早有动静了。”雅忙宽慰小玲。

昔小玲也觉得这话有道理,若是密函被半路截下,应该早有人来落雁宫搜查了,怎么会这么安静呢,“也对。”这一问一答间,小玲精神头又弱了很多,雅便扶她躺下。

小玲微阖着眼,似醒非醒的问:“这屋内怎么会有白芍的味儿?”

雅才想起来白日里的事情,道:“白日里襄王殿下来过,带来一个郎中,那郎中让将白芍和贝母碾成粉焚了,说是可以消去还魂草的香味,襄王还说,明日派人送补品过来。”

雅话中的重点是襄王,小玲却半句都没有听进去,也可以说,她上一句根本就不是问话,而是自言自语,只听她嚅嗫的道:“这味道好熟悉,戈午最喜欢用白芍做引……”说着说着,声音就慢慢淡了去。

雅知道小玲是又昏睡了过去,叹了口气,上前为她将锦被掖紧。见到她面容柔和,嘴角微微翘着,像是临近昏睡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次日,秋雨淅沥细如牛毛,皇宫红墙黄瓦隐在细雨的溅起的雾气中朦胧一片,一阵急风吹入内殿,将垂帘吹得哗哗作响,冷风从垂帘的缝隙中灌入,元宝忙去关殿门,却被雅制止了,“吴郎中还未来。”

话音刚落,就有人通报,襄王派人送来了补品,雅便知一定是吴郎中来了,这次是打着送补品的名义进的宫,忙命人传。不一会就见乌色的雨中,一柄青伞,伞下青衣青袍颀长身骨,雅忙起身相迎,那青衣迈进了门,秋风和秋雨也一同入了门,仅相迎这一瞬的功夫,雅已经被这秋雨淋湿了半面衣衫,秋风刮的她一哆嗦。

元宝及时的关了殿门,将风雨掩在了门外,吴郎中移开了伞,露出淡若云色的一张脸。

“吴郎中,昨日你走后,郡主醒来一次,这是不是有了好转?”雅忙着将小玲的变化说与他听。

吴郎中闻此神色舒展了些,“醒过就好。”

雅还欲说什么一低头,瞧见吴郎中半面衣袍来时已经被雨水打湿,脚下站着地方半圈水渍,这秋雨寒如冰,一路又被风吹着,一定很冷,便道:“吴郎中,让元宝带你换一下干爽的衣袍吧。”

吴郎中却没有动身,“不用了”音色淡淡,从怀中拿住白色布包,一边展开那白布包,一边吩咐道:“准备一盏烛火,半盆沸水,一丈白锦,这就施针吧。”

看他的神情,雅没有再劝,命人去准备沸水和白锦,又让元宝在内殿里多生一个地炉,能暖和一些。

内殿内,吴郎中的那个白布包已经展开了,长长短短银针密密麻麻的躺在那白布上,侧头对她道:“施针的时候,室内不能有其他人。”

雅张张口,还未说,就被他打断:“你也不能留下。”

“好。”雅命沁去准备,

“可是……”话未说完,又被打断了,“我是看病救人,不是好色的登徒子,你若是不能做主,她醒后,让她定夺我的生死便好。”说的云淡风轻,手中已经开始拿起银针在烛火上烤炙为施针做准备了。

雅犹豫了片刻,不知是源于对他是襄王带进来人的信任,还是出于对他本身的信任,默默的退了出去。

室内再无他人,他伸手掀开纱帐,昔小玲白皙的面容跃然眼前,微微责怪的语气:“都告诉过你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昔小玲昏睡中,无人回应他的话,他叹气,回身拿起用烛火燎过的银针精准的扎在她头上的穴位上,揉捻着将一根根银针插入,半柱香的时间,白布上密密麻麻的银针已经所剩无几。

待到最后一根银针插入,额头上汗珠已经如豆粒般,抬袖拭去汗水,看着榻上寂静的面容,往事涌上心头,一边将银针一根根拔下来,一边絮絮的说着,像是在和她话家常一般:“你向来都不让我省心。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我救回来个小麻烦,小小一个人儿,将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命悬一线,救你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珍藏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