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寻回记忆

好不容易救活了,却没了记忆,像个唠叨精,每日跟在我身后问东问西,马蜂窝都好奇,用木棍捅下来要当鞠踢,结果被马蜂叮的脸肿的像猪头一样。后来实在拿你没有办法,试了各种方法帮你寻回了记忆,你又消沉的如一个沧桑的老人。我知道你终究还是要离开乌孙山的,我说过我唯一希望你能为我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可你呀,连这唯一的一件事都不帮我做好。”

一根根银针拔去,每根针尖都凝着一滴污血,银针放入沸水盆中,慢慢盆中清水就变成了污色,颜色深的已经看不见盆地花纹。

最后一枚银针拔去,他用白锦轻轻的帮她擦拭银针扎过的地方,手法比雅还要细致,恍若白锦下擦拭的是天下最易碎的瓷器。他不知道她有着天下倾城的容颜,他只知道,看着她的脸,他便觉得安心。

用银针捻在睡穴上,拔出时,就见她睫羽微动,有醒来的迹象,还好,宋清明一直用还魂草帮她稳住心神,她才会施针后就有醒来的征兆。

昔小玲只觉得身体内元气渐渐集结,恍若有暖流从四面八方涌来,护住了她心窝的位置,让她有力气睁开眼睛。屋外天色阴沉,窗纸挡住了部分光线,屋内便更觉黑暗,那盏烤炙银针的灯火跳动,照清了正看着她的那张面容。

视线聚焦,眼前由模糊一片慢慢变得清晰,昔小玲嘴角微绽,声音因为昏睡久了而变得暗哑:“屋内有白芍味,我便很想你,没想到你真的入梦来了。”

她竟以为此时是在梦中,他伸手覆上她的手:“你再仔细看看,真的是在梦中吗?”

小玲微怔,想要伸手去抚他的脸颊,一探虚实,却因身体虚弱没有抬起胳膊,他便抓过她悬在半空中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这不是梦,真的是我,我此时在落雁宫,在你身边。”

“戈午……”小玲唤着这个名字,粲然一笑,“真好,你又来救我,我就知道我生病了,你一定会来救我。”她任性的口吻像个孩子,这样的神情,自他帮她找回记忆后,久久没有见到过。

他口吻中不自觉的带着宠溺问:“你是知道我会来,所以才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吗?”

昔小玲摇摇头,认真的说:“戈午的话,我有牢牢的记在心上,有好好照顾自己,只是这世间险恶,难以防备,今日这样,非我所愿。”她视线凝在他的双眸上:“我有时候会后悔,当初在山谷里失忆的时候,为什么要缠着你找回记忆,我有时宁愿我懵懵懂懂、糊里糊涂的跟在你身边过完这一世。”

他第一次听她说这样的话,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未出山谷前,他只知道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出了山谷后,了解了天紫的事情,也知晓了她的身份,他才知道她身上的故事什么,她离开乌孙山谷时,只说要报仇,未成想竟是这样的血海深仇。“小夕……”他想说,如果你累了,就一起会乌孙山吧,可是,他却不能这样说,因为如今的他,已经做不到这一点了。

同时,他也深知,此时的她神智还未完全清醒,是过于虚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待她真正清醒之时,她绝不会如此说,她冰雪又刚烈,家仇已经让她将孩子的心性藏在了内心最深处,只有在此时这样的情境下,她才会显露出这样孩子的一面,待她恢复了理智,便又会老成和心计将自己武装起来。

对话仅进行到此,她便又慢慢睡去,戈午望着她的脸:睡吧,这一觉醒来,身体便会好很多,假以时日便会恢复健康,临起身之前,他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遇见她以后,他才一次又一次的庆幸自己的乌孙山遇到了妙手神医的师傅。

一骑轻骑如离弦之箭自宜都城门处飞入,直直奔向南胡皇宫的方向,宫门次第开启,宫人急去传报,自天紫国而来的密信就这样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从皇宫门口,直接传到了南胡王黎弥的手中。密信还未看完,南胡王脸色就落了下来,下颚上的络腮胡振动:“真是胡闹!”手连同手上的密信一起拍在皇案上。

立在一旁的黎池末紫衣锦袍,腰间勒着红蓝金线相间的腰带,带上垂着螭龙玉佩,墨发编成众多小辫拢于发心处,每股小辫上又嵌红玛瑙珠子,垂于腰际,狭长的眉和黎墨武很像,也是两人唯一相像的地方,其余的则大不相同,黎墨武的瞳孔是黑如墨色,而黎池末的则是灰褐色,“是天紫的消息?难道是天紫国悔婚了?”黎池末揣测,也只有天紫国悔婚才能让父王动怒。

南胡王直接将那密信甩给了黎池末,“在南胡插诨打科也就罢了,竟闹到了邻国去!看来真的是平日里对他太过纵容!”

黎池末一目十行的将密信大致浏览过,才知道这怒气是针对黎墨武的,“父王,阿厉确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

黎弥不满的斜斥了黎池末一眼:“你这个兄长的,平日里也不多规劝他,容着他胡闹!”

看来南胡王是真的动了怒,花白胡须微颤,黎池末忙跪倒一侧道:“是儿臣的错,儿臣还曾想着他此行回来便劝他收收心,娶了穆布泰的女儿,也是万没想到天紫国的女子能入了阿厉的眼。”

提起穆布泰,黎弥更气,又是一拍案:“穆布泰家的姑娘朕甚是中意,知书达理,若是他娶回府,定能撑得起厉王妃这个名号,朕在篝火宴上确实说过准他自己选王妃,可!”黎弥本是想着:等黎墨武过了胡闹的年纪,就能收收心,到时候就会发现穆布泰家的女儿是最适合他的人选,穆布泰是南胡重臣,那姑娘又是嫡女,便会允了这桩婚事,竟未承想,半路出了这等差错。

黎弥本就年岁已高,一口气憋在胸口面色有些青紫,身边侍候的内侍见状忙要上前,只见眼前闪过一道紫影,就见到太子竟已经快一步的起身到了皇上的跟前,用手掌轻抚皇上的后背,让皇上将一口气顺了顺,面色好了很多。“父王莫要气了,天紫皇上已经应允了这桩婚事,事已至此,没有回转的余地。父王还是多多珍重身体要紧。”

黎弥心有壮志而力不能及的一声悲叹,坐回椅子上:“让杜昭随从他去,就怕出了什么岔子,竟也未能拦住他做出这等糊涂事。”

黎池末依旧用手掌抚着黎弥的背,劝道:“阿厉看中的是个郡主,娶回做王妃倒也算是匹配,总好过看中哪个花巷的姑娘要好。”

“若是看中个花巷的姑娘倒还好,给个名分便罢了,起码不用占着嫡王妃的位置,娶了个郡主回来,屁用没有!”黎弥气就气在这。

他知道自己年事已高,在世上的日子有限,赤儿又是残暴的性情,现在和厉儿虽然交好,可保不准他走后不会同室操戈,厉儿本就没有实权,又没有高贵的母族倚仗,想让他娶了穆布泰的女儿,这样以后就算和赤儿两人有不和的一天,赤儿顾虑穆布泰的势力,也不会轻易对他下手。

可这些话,他不能对赤儿说,怕赤儿觉得他偏心厉儿,也不能对厉儿说,怕他因此而对赤儿存了忌讳之心,影响两兄弟的和睦,只能自己筹划着,可事情却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他能不气嘛。

黎池末对于父王如此生气是有些不解的,想了想,应该是父王心疼老臣穆布泰,穆布泰的女儿穆追云自小就喜欢阿厉,到了婚配之年拒了所有****求婚的人,穆布泰是不喜黎墨武生性浪荡的性子的,便强行为女儿定了户人家,穆追云扬言绝不嫁,穆布泰以为只是气话,等入了洞房便好,可万没想到大婚之日,穆追云拿刀抹在脖子上嚷着若要她嫁,就让新郎家抬她的尸体过去拜堂。

穆布泰气得跳脚,却有没有办法,这穆追云是穆布泰的嫡女,同时也是独女,从小就是穆家人的心头宝,无可奈何,只能退了婚,亲自褪冠去新郎家赔的礼道的歉。自此以后,再无人****提亲,这一拖就是三年,如今穆追云已经是年逾十七岁额老姑娘了,穆布泰今年曾三番五次找过皇上,让皇上为他女儿和黎墨武主婚,让穆追云嫁到厉王府去,就算他再看不惯黎墨武,他也忍了。

这下好了,黎墨武定了个天紫郡主回来,父王一定是因为难以对穆布泰交代,想至此,他进言道:“父王,不妨在阿厉没回来之前赐了婚,将穆布泰的女儿赐做嫡王妃,待阿厉回来木已成舟,就让那个天紫郡主做侧王妃,那个郡主不是皇后所出,做侧王妃也不算辱没。”

黎弥闻此伸手指着那密函道:“你好好看看,这天紫郡主的封号!”赤儿能说出这样的话,定是没看清厉儿看中的女子是谁。

闻言,黎池末认真的有看了一遍,这次他看清了,有些惊讶:“桓郡主?难道是……”

黎弥颔首。

原来是昔家的那个孤女啊,黎池末嘴角浮笑:“难怪阿厉会看中,传闻这个桓郡主绝色倾城,阿厉定是被美貌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