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事惹官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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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亮了。上都府衙门的大门了,今天来听审案的人格外多,都道是素心斋的骊姬是玉国的奸细,在升平已久的上都,这也算是爆炸性的新闻了。
当今宇内,共有三国鼎足而立。北边有芳国,西边隔着天莲山脉,便是玉国的疆土。景国与芳国同宗同文,而玉国是完全的异族。与景国和芳国交往甚密不同,玉国一直是一个神秘的内陆国家。因为隔着陡峭的天莲山脉,交通困难,一直以来从景国到玉国经商的商人到远远逊于到芳国闯荡的。长期以来商人也好,军队的斥候也好,陆陆续续前往玉国的人马很多,带回来的关于玉国的描述却不尽相同,有人说玉国人靠游牧生存、茹毛饮血、穷兵黩武的,也有人说玉国也有沃野千里、物产丰富、风情淳朴的。不过关于玉国人的描述倒是惊人的一致,都说他们生性刻板、骠悍,缺乏情趣,玉国的都城四方城也是一座丑陋、落后、不开化、不入流的城市。玉国每有新君登基之类的国家大事,也会派使臣送来国书通报,此外两国朝廷之间也绝少交集。
芳国则不同,景国传统上与芳国交好,当今景王的王后便是出生高贵的芳国公主,两人琴瑟和谐,自此十几年前不幸病逝以来,景王都没有再娶,任凭后位空悬。
很长一段时间,玉国就好像是远在天边的一个名词,或者是地图上一块总是无法被精确描绘的疆土。虽然三十年前,景国初立,玉国国王主动派了特使前来修好,要求通商,两国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到玉国做些买卖的景国商队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直到最近十年以来,玉国新君登基,玉国人像突然开了窍一样,开始重视海外贸易,对到玉国做生意的商人诸多便利和赋税的减免。商人总是逐利益的,以前只有零星商队经过的天莲山隘口开始处流不息,大批的马队把玉国的宝石矿石、毛皮运进景国,再带回茶叶、丝绸和黄金。玉国国君还特意遣使臣到景国,表示了愿意加大贸易的愿望。景国自然欣然应允。不过不久之后,玉国人就发现景国对玉国商品所课之税甚重,且对芳国又是另一套标准。据说玉国国君被景王小家子气的雕虫小技气得火冒三丈,当即命令五万铁骑集结天莲山隘口,要杀到上都找景王理论。
那是景国近百年来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战争的威胁。景王连忙派了使臣前往四方城说合,奉上几千匹良绢,巧舌如簧地说动了玉国国君。警报虽然解除了,玉国人的强悍作风和动辄兵戎相向的爱好让景国百姓印象深刻。据说从此以后,玉国国君还派出了大量探子进入景国,就是为了时刻监视市场、刺探行情,不让景国再作梗。这种陈兵边境、意在干涉贸易的戏文演过几遍之后,景国和玉国的关系就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且说这日上都府大张旗鼓的开堂审理南市素心斋吴家里通玉国案件,关心吴家人的,来看热闹的,打酱油路过的,把衙门口围了个里外三层。
身着普通灰布袍的朱彭站在一个柱子后面,位置毫不起眼,却能把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在人群当中朱彭习惯性的放出自己的气息探测一番,却忽然发现人群中有不下十个气息深厚的高手。这是怎么回事?朱彭好生诧异,不等他进一步的探测,惊堂木一拍,审案开始了。
上都府尹孙兆麟是个身材敦厚的中年人,看上去像个卖菜的农夫。他一早起来就觉得头特别疼,看来是昨晚伺候太太太累给闹的。还好今天的案子特别简单,按照上面的指示,抬上堂的都应该是半死之人了,再找个借口一通乱打,当庭杖毙了事。这样就能早点回家,多喝一碗十全大补汤了。上都府尹不好做,天子脚下,大街上落片叶子,砸到的人都比自己官大,谁来打招呼就听谁的,这几年下来倒没出过什么岔子。今天也不过是例行公事。
升堂,带人犯。只见出来的两人,虽然布衣麻鞋,却是一对金童玉女。哎,不对,他们不是应该被抬出来的,怎么除了男子的脸上略有瘀青,看上去就像没事一样。不管了,那就找个借口乱棍打死好了。
堂下,这倒霉的叔嫂二人经历了那漫长的一天,竟是第一次见面。他们互相紧张地看了看对方,确认对方一切安好,这才放下心来。只听孙兆麟循例问了两人姓氏年龄之类的问题后,清了清嗓子道:“经线人举报,本官查实,刁民吴二借早年经商之际,勾结玉国秘密机构蓝精社,此次抄没的蓝精石就是你叛国通敌的铁证。你可认罪?”
吴问景不卑不亢地答:“在下没有做过,在下不认罪。”孙兆麟一拍惊堂木,道:“大胆刁民,咆哮公堂,给我打四十,不,六十大板!”堂下朱彭半闭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能感觉到那些高手的气息猛然加重了。正在这时,施骊猛地一把扑上去说:“大人请明察,我家小叔十几年来从没出过门,左右邻居可以作证,又怎么能结识玉国之人。另外他大病初愈,经不起这顿板子,还请大人体恤。”
孙兆麟暗喜,真是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看来我可以收工了,当即喝道:“大胆****,巧言令色。竟然敢当堂为奸夫开脱,分明是蔑视本官。来人啊,先把这个****拉出去,拔她的裤子,当街痛打一百大板!”当即哄的一下炸开了锅。吴问景一边痛骂昏官,一边焦急地在人群中用目光四处寻找。同情的、叹息的、愤怒的、幸灾乐祸的,各种声音响起,都快要把这薄薄的屋顶掀翻了。朱彭再也按奈不住了,当即不再计较那些高手的气息,快步闪到侧堂,向一直把守在那里的衙役出示了一块金牌。衙役见了金牌,立刻两腿筛糠,朱彭取出潜的手令,厉声说道:“快交给孙兆麟,晚了仔细你们的脑袋。”堂上孙兆麟正在轻轻叹息,人道是红颜薄命,美艳小娘子被当街杖毙,这个故事真是既残酷又香艳啊。衙役已经递上了那张信笺。孙兆麟漫不经心地打开那张浅紫色的纸,只瞄了一眼,就觉得所有的空气都从他身边忽然消失了,豆大的汗珠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猛地清醒过来,看见衙役已经把施骊往外拖了,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大叫道:“住手!”所有人都望向这个脸上一丝血色也无的官员。他强作镇定说道:“事情有变,本官刚收到线报,吴氏一家是被奸人陷害。先暂且休堂,本官随后再审,先给被告,不,给吴氏家人看座奉茶。”这才慌忙推到了后堂。
后堂里,孙兆麟猛地喝下了一盏茶,才慢慢镇定下来。师爷走进来,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于侍郎那边如何交代是好。”孙兆麟懊恼地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没看准山头就拜神,你自己看看吧,我惹到了哪路活神仙。”师爷接过那张信笺,展开一看,上书“骊姬应无恙”五个字,落款只一个“潜”字。师爷脸色煞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好险”。
片刻之后,孙兆麟重回大堂,宣布经查实,是玉庭楼老板杨某因妒嫉素心斋生意,诬陷吴家,又有证据显示,是杨某霸占施家产业在先,现判杨家归还吴家房产,玉庭楼充公云云。围观群众见此剧变,无不群情激动拍案惊奇,一些好事者早已一溜烟地跑开,准备到茶楼酒肆添油加醋地传播一番。混乱之中,直接带来这场剧变的朱彭若有所思,闪身便离去了。与此同时,一个褐袍的汉子也急急地跑到对街,对着一顶停留多时的轿子里说:“速报天莲山,行动解除。”片刻之后,几只鸽子从城东的某个宅院里扑闪着翅膀腾空而起,向着东北方向箭一般的飞去。
夜深露重,经历了白天一番磨难的吴家众人早已昏沉成地睡过去了。虽然经历了这一通非人的磨难,他们倒还能安享香醇的睡眠,这起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贪心的杨老板就没有这么走运了。北市某个偏僻的巷子里,一群紫衣护卫终于找到了杨老板,准备对他下杀手,却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四肢及舌头被齐刷刷斩断,还留了一口气,应该是行家所为。”一名紫衣卫对胡定报告说。“罢了,送他一刀痛快的吧。”胡定挥了挥手,一声闷响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城东的一个大宅院中灯火点点,一个玄衣男子正坐在一扇竹帘背后听着手下的汇报。“……奴婢后来一直被安置在尚书府,门房和尚书府小姐对奴婢多有关照,直到今天听到骊姬和二爷被放回家了,这才赶来请主公的示下,奴婢是不是该继续回吴家听差。”说这话的是一个少女,只见她清秀喜人,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不是别人,正是施骊的贴身丫鬟珠儿。”“你且回去吧,有事黑麒麟会召唤你的。”男子的声音非常沙哑低沉。珠儿起身欲走。
“等一下,你刚才说骊姬后来向尚书府里的一个少爷请求相助,那个少爷怎么称呼的?”他问。珠儿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隐约听到叫他钱少爷。”玄衣男子轻轻站了起来,“钱少爷,钱……钱……原来竟是他。”他举起一杯酒,慢慢酌了一小口,道:“这下事情更好玩了。”屏风后的他长发自由地披散着,只在额上束了一条额带,他剑眉星目,露出了自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