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大人物的小算盘
此时为了十几天后的婚礼操心的远远不止一线牵的诸人,就在寄园的马车轻快地往回赶的时候,在上都城另外两个角落里,还有另外两个大人物正不约而同地谈论着这场婚礼。
北市,松枝居的顶楼的雅间清风居里,恒昌行的当家人叶老板正在悠闲地喝着小酒。府里大管家,同时也是恒昌坊的主办之一,正坐在他的对面,喋喋不休地介绍着:“据这里的老板说,这是芳国进来的好酒,味道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酒气一个时辰就能散尽,这样下午回到府上,夫人就不知道老爷您饮过酒了。这酒其实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回头多要几罐,拿回工坊让师傅们研究一下,如果我们也能酿出类似的酒,再加上一点景国特有的风味,估计不仅景国的市场好销,海外诸国也应该销路不错,因为想乘着事务间隙不着痕迹地饮几杯的人四海皆有啊。”
与他瘦弱的儿子恰恰相反,叶老板是个白白胖胖的大个子,看上去总是带着三分笑意,听了管家这一席不识趣的话,他心里有点恼,又不好表露出来。这个管家在恒昌坊的诸位主办中以脾气耿直,不会说话著称,之所以能够成为管家,以来是因为他忠心又细心,无论多千头万绪的事情,都能搞得妥妥贴贴,二来他手里掌握着很多造法的关键,是坊里有名的“智库”,离了他是万万不行的,所以叶掌柜乐得把他带在身身边,不离左右,一来打理一应大小事务需要这么个细心的勤快人,二来也方便监视,要是他有了二心,也好当机立断。
类似的对话几乎天天都有,他倒一直不以为意,但今天他心里这次忍不住有点觉得扫兴。他已经很久没有到这间钟爱的饭馆来用午餐了。前些日子都一直在为这娶媳妇的事情操心,一直没有闲情外出取乐,好不容易把这一桩大事落定了,爱酒如命的他才有闲情背着夫人中午出来喝杯酒,谁知道还要听这番说辞。
那管家却并没有打算挺嘴,依旧回道:“婚礼的一应事务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其实我们府里的伙计丫鬟这么多,什么大型的宴会没有办过,为什么夫人一定要交给那个一线牵来办这些事情呢。”
叶老板终于忍不住瞪了管家一眼,他又喝了一杯酒,才不急不徐地说道:“这高明的主意哪里是那个妇道人家想得出来的,是老爷我的妙招。不过人家船王苏老板也到底也是个人物,跟老爷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见管家一脸不解的样子,酒气上涌,有点昏乎乎的他不禁哈哈一笑,随即不无得意地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个骊姬是个有点神通的人物,她的后台据说是公子潜,不过又有消息说公子源对她也有点意思,让她来办婚礼,至少这两派不会表面上给我们太难看。”说到这里,叶老板忽然发现旁边的柜子上陈列着一把扇子,忍不住拿过来摇着,一来他的确觉得有点热,二来他觉得只有摇着扇子的派头跟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题再相衬不过了。
他的话已经有点轻飘飘地了,偏偏这个管家是个脑筋不会转弯的人,一听到这些新鲜的东西更露出一脸求知虔诚的表情。于是叶老板就在酒劲和显摆欲的双重夹击下,把压在心中很久的东西一吐为快:“我恒昌坊富可敌国,这两个公子夺嫡之事已经越来越明朗了,他们当然都想把我们拉到他们那一派。不过何苦大师说得好,所谓“兔死狗烹”,他们图谋的不过是我们的财产,无论是谁上位,最后都没有我们的活路,谁叫我们太有钱了呢。好在叶老板这个老狐狸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我们干脆把两家绑在一起,这样任谁也动不了我们,搞不好我们一不高兴,自己抬出个人来做景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们叶家可是几代的世家啊。他们周家算什么,不过是一届海盗罢了!”
说完他把扇子往前一扔,摆了个豪迈的姿势,结束了他的演讲。
那管家已是满脸的惊骇,任他的脑筋再慢,也明白自己听到了太多不该听到的东西,幸好这左右无人,也只能期盼老爷酒后忘事,忘记他这个无辜的知情人才好。正在这时,一个在外等候的家丁跑上来说:“家里的人来报,夫人过一会儿要往坊里去,说是让老爷看婚礼的菜单呢。”叶老爷一听,酒醒了一半,说道:“赶紧回坊里。”片刻工夫,几个人就迅速消失了,管家临走时自然没忘记让家丁把未饮完的酒悉数带走。
手脚麻利的小二很快收拾了一番,包间里便恢复了平静。良久以后,包间的一扇墙壁突然无声地闪到一边,周云朗出现在墙壁后。他慢慢走到包间里,坐在软榻上,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好运气,这可谓是松枝居这个秘密据点这阵子收集到的最重大的消息了。他看见一把扇子落在了角落里,便上去捡起,轻轻地说:“这个叶老板,居然敢动公子的扇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城东,景国第一妓院花明楼的一家雅室里,幽幽的玫瑰香已经燃到了尽头,窗帘拉开了一点,午后的斜阳透过窗棂照射在玫瑰色幔帐中,有一丝狂欢之后寂寥的气息。信远行的苏老板刚刚从花明楼的老鸨琼华夫人的身上下来,他微微喘着气,在她细腻如瓷的皮肤上轻轻的婆娑着,最后停留饱满的双峰上。苏老板享受着这难以言说的触感,微微用了用力,无比享受地哼了一声。
此时听得啪地一声脆响,他的手挨了一下,便缩了回去,乘着短暂的间隙,琼华夫人从床上起来了,她拾起了床边的月白色袍子,轻轻地披在了身上。她的身影正迎着窗户,长发披散着,日光勾勒出她无比曼妙的身形。
苏老板忍不住咽了咽唾沫,也一跃而起,迎了上去。琼华夫人感到身后一股燥热的气息,她有点吃不消了,连忙退后几步,拿起苏老板掉在地上的袍子,扔了过去,娇嗔地说道:“看你这副色迷迷的样子,就不担心回去晚了被你家娘子追问。”一提到娘子,就像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男人一样,苏老板就忽然没了兴致,他悻悻地在琼华夫人的服侍下穿上了衣服。
一旁的榻上已经泡好了他常喝的茶,苏老板舒服地坐下,拿起茶杯细细饮着。与他的妻女不同,他是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最初的时候,他不过是码头的一个苦力,谁又能想到几十年间他能够成为景国的船王呢。他对大海有狂热的爱好,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随船队行在海上,也保持了健硕的体格,他浑身不见一丝赘肉,仍保持着盛年男子的体态和yu望。他没有一个小妾,却在各地养了无数情妇,其中他最想收入园中而不得的老相好就是这个半老徐娘——景国第一妓院花明楼的琼华夫人。
前些日子一直在海上奔波,一边打理手头难缠的生意,一边谋划家里的大事,劳心劳力。海外的那些女子徒有一番热烈的激情,却远不及琼华夫人温柔似水,到底味道是不一样的。等嫁女儿的大事落定,他就忍不住乘着午后人少的时光摸上花明楼来了。刚才那一番鱼水之欢让他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他忍不住一把揽过她的细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不厌其烦地说道:“都这么久了,说了要把你的楼都收了,直接住进我给你买的园子不就好了嘛。你考虑得怎样了?”这回她难得的没有像往常一场挣脱开去,而是乖乖地像一只安静的小鹿一样躺在他的怀里。在月白色的袍子下,她美妙的身体若隐若现,他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琼华夫人一把抓住他的手,嗔怒道:“你就喜欢白天干这种事情,连窗帘都不拉。都是年纪大到女儿都要出嫁的人了,你也不知害臊。”苏老板嘿嘿一笑道:“拉上窗帘,什么都看不见,岂不是辱没了你的好身段。”琼华夫人又娇俏地一笑:“你还记得什么好身段啊,都快半年了才见得你一回。”苏老板见这个平日里颇有点傲气的老相好主动提及这思念的情愫,实在少见,心中不禁一热,道:“唉,我其实一直惦记着你的,若不是最近家里有大事情要商议,我都恨不得等商队一靠岸就来找你。”
“哼,什么大事,不就是你那个宝贝独生女的婚事嘛。你也算狠心了,那叶家的公子哥儿不是什么正经人,跟我楼里的牡丹一直拉扯不清,你怎么舍得女儿嫁给这样的人?”说罢又难得地抛上一个脉脉的眼神。
也许是邪气上涌,美人在怀,苏老板忽然就心生了几许征服感,他爽朗的哈哈一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个叶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关心,关键是和这宗买卖里能占到多少便宜,这才是我最关心的。”“听说还有景王宫里的公子都曾拉拢你,那看你这志得意满的样子,看来这个便宜占得可不小啊。”“那两个毛头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天皇贵胄了。殊不知只要我苏某愿意,拆了他的景王宫,让你去做正宫娘娘也不是什么难事。”说罢他再也把持不住了,也不管怀中佳人的挣扎,就这么扑了过去。
半晌之后,屋里的玫瑰香终于烧完了,房间里有一种闷闷的味道。苏老板带着十二分的满意起身,不知想到了什么,临了顺势又在琼花夫人的胸前上抓了一把,说道:“人家都说现在骊姬才是景国第一峰,不过。你的味道也不差。”说罢扬长而去。
良久之后,琼华夫人才从凌乱的地毯上慢慢爬起来,正想整理一下衣衫,却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袍子早已变成了千万缕碎布。她用苍白的手指理了理散乱的长发,满脸的媚态倏忽间消失不见了。“骊姬?贱人!”随着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闪现在嘴角,她忽然不可遏制地狂笑起来,美丽的面容也扭曲了,看上去颇有几分可怖。
半晌,她终于止住了笑,猛地拿起苏老板喝过的茶杯朝窗外扔去,冷冷地哼了一声:“做你娘的大头梦!”
所有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在北市的街道上缓缓前行的寄园的人们所不知道的。他们只是一心想着要努力迎合某位大小姐的特殊口味,以便拿下一个轰轰烈烈的大单,却不知道自己被卷入了怎样的一摊浑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