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即成定局的联姻（上）

叶府的大宅，是一座各个小院落间只能靠马车和轿子通行，靠脚力绝对无法胜任的大宅。早在五天以前，这座大宅就开始不断地有各类帮工来往穿梭，整座大宅已经被各种繁复的装饰品打扮得富丽堂皇，用的全部是一种富贵中不乏雅致的金色，看上去既有豪门大宅的气派，又带着点神仙洞府的梦幻。说到这个颜色，还是妙锦夫人精心调制出来，再在恒昌坊的染织工坊细细研制的，让看到的人都不禁啧啧称赞，也只有这样别致又贵气的颜色，才配得上今天的这场豪门联姻。

要找到一款让苏夫人觉得够豪气，又能让叶夫人觉得不俗气的颜色，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施骊为此开出了一张五千两的账单，叶夫人眉头也不皱的答应下来，还是让她心里着实感到高兴。一想到能从这场婚礼里里外外赚到的数字，她劳动妇女的本性又发作了，立刻觉得再累再烦也值得。

一身宝蓝色衣裙的施骊在堂屋后面的新娘专用室里喝着茶。虽说这叫做“新娘专用室”，它其实是一件小小的院落，以往都是堆放祭祖的香烛的，临时被辟出来做了新娘子拜堂后，晚宴前的休息场所。虽然是个临时的用处，却也粉刷装饰一新，用的都是不俗的昂贵家具，连配的丫鬟仆妇都是一等一的模样，看来这个倚帆小姐或者说这苏家的女儿还是颇受婆家的重视的。新娘休息的那个房间已经封上了门，叶家的两个婆子正恭敬地守在门口，只待新娘拜了堂，成了叶家的媳妇才能进去。

旁边一间房间是供一线牵的诸人休息用的，季思思正在和封十五郎正躲在一扇宽大的帷幕后面下棋。因为这个院子里的只有新娘这一个主人能进来，所以只要不被叶家的人看见，施骊也乐得让底下人能够愉快地打发这一段漫长的等待时光。而要操持大局的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从一早上开始就忙得脚不点地，乘着这富豪婚嫁车队蓄意被百姓围观的功夫，又有吴问景在外操持，珠儿从旁帮助打理，她正好休息一下。刚歇了一会，她又想起晚宴有些东西还要过目，便往晚宴的地方去了。

叶家的堂屋位于大宅子的中心位置，除了那个附属的放香烛的小院子，与其他的院落都相距甚远，它的后面是一片繁茂的树林，前面是一片开阔的空地，正是举办婚宴的场所。平时除了节庆的祭祀活动，这里几个看守的仆人，平时可以说是人迹罕至。不过据说这个祖屋的位置极正，这才保佑了叶家好几代的富贵。

堂屋门前的晚宴的桌子和其他用品已经运到了一旁，舞台已经搭起，院子一侧搭了临时作为厨房的凉棚，用幔帐和宴会区隔开，旁边有几十个守卫来来往往，看上去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而屋后却是一片寂静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树林，穿过这片树林走上一阵，才能看到别的有点人气的院落。这动静之间的玄妙分割让施骊心里隐隐有点不安，那个在苏家只见过一眼的铁塔般的身影猛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她叹了口气，又被一大堆的临时事物缠上了。

一直快到了晌午时分，二十个家丁一起用力，叶家那用烟波国古木制成的沉重的大门终于打开了，苏家的车队在缓缓驶进了叶家的大宅。其实两家相隔的距离不远，骑马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为了这富豪之家的排场和脸面，一大票人和车队愣是生生地行了半日。

一套繁复的景国礼节过后，苏家小姐在十八个喜婆的簇拥下慢慢走进了苏家的祖屋。在那里迎接她的，除了苏家的一众亲戚，便是和她一样被包裹得如同一个假人的叶文宣。倚帆低垂着眼，透过珠帘的空隙看到了自己未来的丈夫。其实上次在一线牵的时候她很有多机会把他看清楚，但是不知为何，她根本不想看他，到了这拜堂的时候，已经退无可退，她才想起要仔细打量他一下。

只见恒昌坊的唯一继承人有一张苍白瘦削的脸上，脸上没有表情，不过一抹隐隐的铁青色倒是跟她一致，大概是为了掩饰他的虚弱，似乎还被扑了一层粉，原本就清淡的五官这下子就更看不清了。她心里一阵厌恶。再偷偷环顾了一下这所华厦，屋子里的人都身着华服锦衣，大概是为了显得郑重，都是一致的严肃表情，如果不是屋子里缠着数不清的大红帷幕，喜字高悬，乐队还卖力地演奏着喜乐，一点都看不出这是在操办一桩喜事。

就在着带着点诡异的气氛中，倚帆匆匆和叶文宣拜了堂，敬了茶，被送进了一旁的院子休息，这便名义上成了叶家的媳妇。

休息室内，早有几个苏家的陪嫁婆子守在一旁，帮倚帆脱下了沉重的拜堂礼服和头饰，换上了一套比较轻便的晚宴礼服，伺候她在软塌上坐下之后便静静地退到了四角。倚帆这才觉在外表华丽里面却全都是硬木头的马车上坐了半天，这腿脚都要断掉了。

兰儿上前轻轻帮她揉了揉腿脚，再喝了一碗热茶，觉得终于活转了过来，这便又觉得饿了。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一些瓜果和外表充满喜气，味道却很不怎样的点心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吃食。又打发了婆子去问，也半天没有回复，叶家的人都一心扑在晚上的盛大晚宴上，作为晚宴主角之一的新娘子却暂时没有人搭理了。倚帆早就从母亲那里得知，一般大户人家娶亲都会让新人在晚宴前饿上一段时间，为了的牢记一粥一饭来之不易，看来是要不来食物了，她想着自己要做的事情，必须要有好的体力，这下可怎么办？她又急又饿，觉得眼前也发昏起来。

吱呀一声门响，只见三两个人举着些器物走了进来。依照景国的风俗，这休息室外照例由夫家的人把守着，除了经过特别允许的人，一般人是进不来的，哪怕是心急的新郎官也会被挡在门外，这来的又是谁呢？倚帆定睛一看，那个满脸笑意的美人，不是一线牵的骊姬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