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话：真凶就是他

“什么？我是凶手？”陶清宜一脸难以置信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

闻炙燕笼着手，神情淡然，和他形成鲜明对比：“我暂时不拆穿你的诡计，给你一个自首的机会，如果你执迷不悟，那最后就将难逃一死。”

“简直是胡说八道！”

陶清宜难得一见地大发雷霆，几步冲到临渊堂正中，怒目相向：“我怎么可能杀了父亲！我为什么要杀他！”

“清宜，别对闻大人无礼。”陶姨娘担心儿子做出过分的事赶紧劝在前。

“看样子你是不打算招，那就由我来说吧，”闻炙燕对着怒发冲冠的陶清宜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转而向坐上首的龙初瑶和三夫人——这么坐是龙初瑶执意安排的，毕竟处理家事还是需要尊长——微拱了拱手，“大小姐，三夫人，陶公子原本不是这家里的人，只因母亲改嫁才来到句阳，认了龙大老爷做父亲，要说他们之间真有父子之情，恐怕谁都不会相信吧？”

陶清宜不耐烦道：“那又如何？我不过是继子，父亲就是觉得碍眼我也没理由杀了他吧？”

“那是自然。寄人篱下，哪还能为所欲为。陶公子，若是说临少爷是因为装疯才迟迟未娶，那你又是为何一直孤身一人，至今都未曾请人说媒？”

闻炙燕的问题显然让陶清宜愣了一下，他皱皱眉头：“长子未娶，又怎能轮得到我？”

“说得好，那为何蜚廉少爷却已有妻室？”

“……这，当初应该是……”陶清宜回忆着，“记得是三叔强烈要求之下，蜚廉才迎娶了房家的千金。”

一旁坐着的龙楚衍烦躁不安，小声抱怨了句“这么啰啰嗦嗦到底想说什么”。

闻炙燕看起来已经从他口中套出了足够的话，点着头，忽然问道：“你当真甘心吗？”

“什么甘心？”陶清宜一脸莫名。

“临少爷虽然装疯，父亲却早为他安排好与大小姐的婚事，而推延龙姓三位少爷的婚事则是不希望他们成为当家之位争夺中的对手，小少爷年纪尚幼又是大老爷的亲生儿子自然不在设防之列。本官倒是很好奇，既不是竞争对手又非年幼的你，为何也迟迟未婚？”闻炙燕定定望着他，“难道你自己没有想过？”

陶清宜明显地傻了，半晌摇头不语。

“你不可能没想过，然后你发现其实父亲不仅不喜欢你，同样地也不喜欢你的同母异父弟弟思予小少爷，为了限制你们娘三人在这家中的势力，大老爷便不能让你们有所依靠。陶公子，你虽是继子，在外人眼中仍然是龙家的少爷，若是要说媒，对方必定也是大家闺秀，到那时候你们母子三人便不再仅仅依附于龙家，若是要赶你们走或者甚至于杀了你们，都必然引起与另外一个大家族的矛盾，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陶公子你也是有想到过的吧？”

抱着胳膊深吸了一口气，闻炙燕又问了一遍：“你当真甘心吗？”

“也就是说，”龙蜚廉忽然插话，“大伯一日不死，他们母子三人就一日不得安宁，担惊受怕。这是他杀人的动机？”闻炙燕笑着点点头。

“荒唐……”陶清宜摇着头退后了一步，“这些事我想都没想过，你凭什么说我……”“你不承认也没用。抛开杀人动机，我再说说杀人手法，说到这一步你可就再没有退路了。”

闻炙燕环视一遍坐在三面的龙家众人及颖阳公主，字字清晰地说道：“你曾说过事发当晚你去找过大老爷，还和他吵了一架，是吗？”

“是，”陶清宜毫不否认，“难道你想说我怒极攻心就痛下杀手？”

“当然不可能，换成谁也不会随身带着毒药，你去的时候本不打算和大老爷吵架，因为你手里还端着下了毒的粥，若是吵起来他必定会叫你端走。”

满座哗然，谁也没想到龙辞宗竟然是被一碗粥给毒死的，他平日里也常看书到深夜，但极少叫人做宵夜，案发后谁都没想到他睡前喝过粥。“难怪仵作说胃里没有验出有毒物，若是粥的话，一两个时辰内就什么都不剩了。”龙楚衍自言自语道。

最吃惊的当然数陶清宜，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有端热粥过去，而且龙辞宗极少吃宵夜，同住在北院的他也是很清楚的。

“照大人这么说，我和父亲大吵一架，他又怎么会喝下我送去的粥，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怒火中夹杂着几丝理智，陶清宜声音颤抖地问。

闻炙燕像是等着他这么问，忽然就转身指着陶姨娘：“这就多亏了你娘。”

陶清宜又愣：“娘？”

“不错，正当你投毒失败端着碗要离开时，你娘正好也到书房去找大老爷，看你这么体贴反而不得好脸色，就替你将粥端进了书房。你娘自然对你的心思毫不知情，而你也正愁无计可施，便借了娘的手成功地让大老爷将下了毒的粥喝了下去，”闻炙燕说着忽然叹了口气，“当真是人算不及天算啊。”

到这儿龙初瑶才彻底放下心来。先前她一直在担心陶清宜会不会乖乖认罪，看他态度如此坚决，会不会反而让炙燕下不了台，假设他是无辜的，会不会不能理解炙燕的用意。听到这儿担忧算是不复存在了，陶清宜再笨也会明白真凶其实是自己的母亲，那么接下来的行动就要看他的孝心了。

果然，陶清宜脸色变化万千，几乎不敢看自己的娘亲一眼，站在堂中摇摇晃晃。

“你娘半夜被身旁的动静惊醒一定吓坏了，但她为了保护你，硬是没让大老爷有半分机会离开卧房，等到他断气后，又忐忑难安地睡在一具尸体边直到天亮才得以解脱。”说完这些，闻炙燕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陶姨娘，又道：“你娘知道下毒的人一定是你，为了保护你甚至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可见慈母之心，我本不想说出来，只盼你还有良知懂得不要连累母亲，谁知你竟被仇恨泯灭了心智，杀了人还心存侥幸，你娘包庇了凶手也就等于间接做了凶手，牢狱之苦怕是少不了了。”

陶姨娘突然扑在一旁桌上呜呜哭了起来，那声音惨得叫人心疼，充满了悔过之意。看着娘如此举动，陶清宜心都凉了大半截，踉跄地退了一步：“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啊。”

闻炙燕微微笑：“你终于肯认了？”

“认了，为何不认？大人句句有理让在下无从反驳，再是周密的计划也总有露出破绽的一天，我认了，”说到最后三个字陶清宜几乎是咬牙切齿，“但请大人看在娘和思予孤儿寡母的份上，不要将他们牵扯进来，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我一个人扛。”

“如此最好。”

陶清宜很快就被早候在门外的句阳府衙的官差给押走了，临渊堂内众人唏嘘不止，三夫人拉住龙初瑶的手，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真的吗初瑶？清宜怎么会杀人呢，他平时就连一只蚂蚁也不敢踩，对你大舅更是说一不二，怎么会……”“世事往往难料。”言多必失，龙初瑶只是握着她的手安慰了一句。

圈套已布下，就等狡猾的狐狸自个儿钻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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