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机缘造化无定数

雄壮老者眼中闪过厚重的疑惑之色,但还是看着顾之一极其认真的说道,“我信……,因为你是顾之一。”

因为你是顾之一,所以我信,如此简单粗暴的理由,恐怕也只有多年相处互相无比信任的挚友之间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简单的话语中有着那深沉的情感溢出,那是互相并肩作战,交托生死,于血火中砥砺出来的信任。

顾之一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温和的笑了,“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没变。”

还是这样简单直接,不问缘由,这风格,很杜山河。

雄壮老者,或者说小寒山后山监牢看守者杜山河,爽朗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多年的了解,他知道,接下来顾之一会给出一个解释,哪怕这个解释杜山河自己并不在意,也并不需要。

即便你不想听,但顾之一依然会固执的给出解释,这一点,从他认识顾之一的第一天起就是如此,这么多年,没有一次例外。

“从我们接下镇守之责的那一天起,到如今,你有后悔过吗!”顾之一声音渺渺。

杜山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右眼,那里是被一块黑布蒙着,是过往岁月一次战斗中留下的损伤,自嘲道,“也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吧!当年那种情况下,我们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没有之一,而且,这么多年下来,仔细想想,这么平和的生活,不正是当年希望卸甲之后最为渴求的生活嘛。”

杜山河靠坐在宽大的椅背上,声音转而萧索,“唯一让我觉得遗憾的是,当年那么多的同袍征战,最后剩下的只有我们几个,困锁于这小寒山上,昔年血仇不知何时才能相报。”

“是啊!这是枷锁,亦是传承,更是责任!”顾之一幽幽叹道。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当年既然应下了承诺,即便后悔又能如何!更何况,这里面的关系厉害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不能也不准后悔。”杜山河沉声的看着顾之一,眼中疑惑丛生。

“老顾,从少年时代开始,相知相识这么多年,到如今,我一直认为最先说出这些话的可能是守仁,也可能是我,但最没有想到的是你,如今,你却这样说,我不懂!”

杜山河的确不懂,顾之一给他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睿智理性的,他的性格一直也是恬淡的,杜山河一直认为当年他们那群侥幸活下来的人中,只有顾之一最适合成为山主,未尝不是因为顾之一如此性格才作为的。

当年将镇守传承之责交付到他们手中的那人想必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最后选定了顾之一作为最重要的那个看守者。

顾之一当初在仔细权衡之后,接下了白羊道剑的传承,成为这小寒山镇守,也是从那天起,身为此山镇守的顾之一难离此山。

但这么多年下来,顾之一的表现杜山河一直都看在眼中,深居简出,非常平和的在这山中修行,仿佛不是避居牢笼之中,反而更像隐世修行,逍遥淡然。

而他与王守仁还有其他一些人,也随之转化,成为辅助镇守之人,但相对顾之一的画地为牢,他们还有些许的自由,可以通过一些方法离山远去,哪怕有种种限制,也是一份指望。

即便如此,有些寂寞寂寥之时,他与王守仁也是互相经常感叹,发些牢骚,以做排解。

而顾之一却从接过传承后,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与愤懑。

想到这,杜山河忍不住叹了口气,或许正是如此,他这位老友的修为才能在这数年中突飞猛进,一跃成为他们之中修为最深的人。

因为如果不是心中唯精唯纯,澈然如一,心中无有丝毫杂念,只是一心勇猛精进,想来不会有这样的修行进度。

也正是思及这些,杜山河才更加奇怪顾之一如今的状态,难道是因为此次事变引发的心境变故!

这样的原因不是没有可能,很多史实记载,诸多人物在经历人生中一些事件的重大变故之后,很多都因为心有所感,从而引发心境迁移,甚至心性大变。

杜山河的浓眉皱起,如果真是他预料的这般,可能就不是好事了,那他又该如何!

这些都是杜山河心中念头急转的想法,顾之一在面对杜山河的疑惑,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只是经历了一些事,心有所感罢了。”

杜山河闻听此言,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高高的悬了起来,越来越有他担心的趋势了。

“因为当年的事,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心结未解,包括我在内,虽然这心结还不至于到影响心境修行的地步,但却如鲠在喉,这么多年过去,没有随着时间消逝,反而越发沉重,已逐渐有向心魔转化的趋势。”

顾之一眼中神光流转,满是回忆,慨然叹道。

“你说的这些我们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可这些又跟少阳,少寒他们有什么关系!”杜山河沉声说道。

“关系……,”顾之一眼眸沉凝的看着面前这位挚友,知道他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单刀直入,不喜欢绕来绕去,一声轻叹,决定尽可能的用最为直白的语言将话摊开了说,说明白。

“林阳,守仁,你,还有我,当初我们四人接下这镇守之责,我成为灵兵御主,与这小寒山守护灵脉相合,难以脱身,你们三个虽然不至如此,但也限制极多。”

“有时候想想,也许祸根从那最开始就种下了吧!都说时光能涤荡一切,当初的诺言与壮志在这日复一日的镇守中消磨殆尽,异心渐起,当初那位在此立下道院,一方面是为了掩人耳目,另一方面,未尝不是那位对此有所预测与防范!”

说道这里,顾之一忍不住往祖师堂前面看去,那里,正是小寒山祖师像所在。

“在近些年,守仁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培养道院学子,你则寄情搜罗对付妖物之法,林阳,他,当年他就说以后一定要成为仙道中的权势人物,岁月磨人,现实残酷,成为此地镇守,林阳他本身恐怕也是我们之中最为不甘的,到了如今境地,唉!”

“但这也不能成为他背叛的缘由!”杜山河独眼瞪大,怒气勃发的看向顾之一。

“是啊!不是缘由,但被困锁于此也非他之所愿,所以我虽然早就察觉了林阳的一些痕迹,但都一直放任,装作没有察觉,如此作为,未尝不是因为我之内心,亦有不甘,也暗中开始了寻求解脱的路子,这些,或是因为逃避,或是因为期冀,期冀于他能有一天自己醒悟过来,期冀他能找到一条出路,只是没想到,事机变化会如此无常,最后会酿成如今苦果。”

“寻求解脱的路子!”杜山河抚须的动作停滞,疑惑道。

转而有些恍然,惊讶猜测道,“你是说,方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