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有女同席

赵政和周训朝声音的来源望去,赵政还没来得及露出喜悦的脸就僵住了。周训冷哼一声,在心中暗骂道:这个王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有个世子妃姐姐和奉常父亲,三番五次地旷课不来,甚至还听说这小子十三四岁就整日流连花红柳绿之地。不当人子!蛇鼠一窝!

“怎么,你是看不起我吗?”王腾冷笑一声,揉了揉肩头,发出咔咔的声响,“两天没见,你的胆子倒变大了啊?哈!过来。”

赵政看向夫子,却发现夫子面无表情地闭着眼,他就打算无视这种行为吗!亏他之前还满口的仁义道德,君子圣人,假惺惺!这便是老道说的厉害之人吗······

接着赵政环顾四周,尽是些欢呼喝彩的,等着看热闹的,还有的就装作没看见。这就是所谓的儒家学生吗!这就是他们所说的谦谦君子吗!这就是自己还曾抱有幻想的同窗吗······

赵政不做声,满脸屈辱地朝着王腾的位置走去。自己面对这样的纨绔只剩下了卑躬屈膝,曲意迎合,能怨得了谁?只能怨自己的无能为力。呵,深深的无力感,这是第几次了?想来我这般卑贱,怕是又惹她耻笑里吧。我还抱有什么幻想呢。我以后再也不来书塾了,再也不来了。

就在赵政万念俱灰的时候,赵子欣清脆温婉的嗓音将他从深渊中拉回来一步。“王腾,你如此欺凌同窗,令尊知道吗?带句话给令尊,家不齐,何以治国?”

王腾悻悻地埋下头,觉得脸上挂不住面子,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赵政一眼,然后又低下头避开众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赵政,你坐我旁边吧。”如果说王腾的邀请让大家觉得有热闹可看,那么赵子欣的话就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且不说赵子欣作为亲国公主是何等高贵,就单单靠她俊俏的外表和高傲的气质早就俘获了一大众少男的心。而此刻心中奉为神明的人居然和自己瞧不起的人同席!这是何等的羞辱啊!

没理会那些咬牙切齿的同窗,赵政也有些羞涩,傻傻地笑道:“这不太好吧,毕竟男女有别啊······我还是站着听课吧。”说着,赵政走向门口,但心里还是期待着被赵子欣喊住的画面,不由得露出了痴笑。赵子欣看着那呆样,猜到了赵政心中所想,于是忍住笑意,故意没去喊住他。

果不其然,赵政都站到门口了也没等到赵子欣开口,很是纳闷,但又不敢直视她,只是用眼角偷偷瞥了她一眼,看到那噙着一丝笑意的脸庞,赵政恍然大悟,自己矫情了。旋即暗骂自己两句,但事已至此又不好意思坐到赵子欣旁边,只得哼哼地站着。

“你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周训看不下去,铁青着脸怒斥道,“让你坐你就坐,先前说儒家圣言一纸荒唐的是你,现在满口君子仁德,男女有别的还是你?我看你是故意闹事不让我讲学吧!再多话,就滚出去!”

赵政嘿嘿笑着,三步并两步来到赵子欣身边,规规矩矩地坐在席子的另一端,然后低头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觉得有些近,便向外移了移。挪动了许久,才满意地坐好,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周训。

周训既是罕见,也是难受,以前这小子上课不是神游天外,就是东张西望,何时如此认真的听过课?但你听就听,别这么死盯着我啊!周训不适应地偏过头去,却依旧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

突然赵政想起了什么事,低下头去,倒是让周训轻松了不少。赵子欣就算想听讲,也被赵政时不时的异样举动给吸引过去,想到自己无心听讲,还不如看看赵政在鼓捣些什么。赵子欣没敢大大方方地转过头去看着赵政,只是在无意间的转头颔首时,眼神投向赵政,却发现这人居然在整理衣衫,而且还一脸较真地摆弄着他的衣衫,还时不时紧皱眉头陷入思索,心里觉得有趣,轻笑出声。

这一笑没引起赵政的注意,倒是将周迅这个炼丹炉直接烧炸膛了。好你小子,看在赵子欣的面子上,让你进来听讲,你不好好听还想带坏我的弟子!这回别说你熟读论语了,就算你通晓古今,老夫也要让你下不来台面!周训阴沉着脸,不着声息地取下戒尺,平静地说道:“赵政,你起来,老夫考查你一番。”

赵政困惑地抬起头看着周训,他怀疑周训喊错人了,但迎来的是周训喷火的目光,当下揉揉鼻子,起身站定。不过这次赵政都是学乖了,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般站着低头不说话,心里回忆着上次被这么叫起来似乎是刚进书塾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自己仗着比别人多学三年,不仅不听课,还时不时刁难夫子,直到后来周训成了他的夫子,那次考察虽然最后被周训考倒了,但也算风头出尽。之后没法刁难夫子,赵政就开始为难同窗,直到王腾成了他的同窗,那次斗嘴王腾啥也说不出来,就撂下一句狠话,“我爹是奉常!”,之后孩子王就成了王腾,再然后就是王腾的狗腿子逐一来到书塾。这么说倒是想起来,赵子欣好像和自己来书塾的时间差不多啊······

赵政又是一阵傻笑。

“哼!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

“君子忧道不忧贫。”

······

见识过赵政与周训第一场“文斗”的人全无兴趣,或是闭目养神,或是交头接耳,也没有大声喧哗之人。而王腾、兰五千等人是后来的,别说见过了,就连赵政小神童的称号都不曾知晓,本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却被俩人这一问一答给惊到了。这都是什么啊!一句都没听过!王腾也知道自己学问有限,扯了扯兰五千,问道:“他们问答的都是些什么啊?”

兰五千虽说是一介纨绔,但肚里也有些笔墨。饶是如此,有些晦涩的句子,他也不知道出处,只得专注地听着希望能记下几句,好回去讲给父母听,借此炫耀一番。因此兰五千颇为嫌弃地看了王腾一眼,含糊说了句不知道,然后认真地听着这一问一答。

王腾讨了个没趣,也放不下脸问其他人,就板着个脸不懂装懂。尤其是他很有深意的点头,若是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从中悟出了什么大道理。

赵子欣转头看着窗外的花圃,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却听得格外认真。听到赵政轻易答上老师的问题时,赵子欣脑中自然想到老师吃瘪的气急败坏,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听到赵政被问住陷入沉默,赵子欣都替赵政捏了一把冷汗,然后又为赵政想出答案而松口气。

考察结束,依旧是周训使出杀手锏,难住了赵政。赵政在夫子一顿说教之后,做回到席子上,无意中瞥见赵子欣精致的侧脸,赵政眼神温柔了下来,用只有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轻轻地问了一句:“如何?”

赵子欣保持着眺望远方的姿势,淡淡地回了句:“挺好。”

一人高兴地又开始鼓捣衣衫装着。另一人则是羞红了脸颊,眸光化作一阵春风,随风而去,美不胜收。